镜头里,苏瑾谙靠在床头,身穿米白色连衣裙,指尖戴着银杏戒指,笑得像一片快要融进光里的叶子。
贺晓发了条朋友圈。
只写了四个字。
【归处已至。】
下面是铺天盖地的评论。
【愿世界温柔以待她。】
【哪怕没有奇迹,也已经是奇迹了。】
【爱过的人,永远不会输。】
有人私信问贺晓。
【她,还在等吗?】
贺晓盯着屏幕,手指抖了好久,最后回了一句。
【在。】
【一直在。】
【直到风停,叶落。】
夜里,苏瑾谙睡得很沉。
呼吸浅浅的,每一口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贺晓坐在床边,守着她,一夜没合眼。
她拿着那张明信片,一遍一遍地看。
【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人顺着风找到你。】
贺晓在心里默默地说。
承泽。
你一定要快一点。
快一点找到她。
她快撑不住了。
真的快撑不住了。
可她还在等你。
她还在撑着,撑着,等你走回来。
拜托了。
别再让她等了。
外面的风一阵一阵地吹,银杏叶落了一地。
有一片,飘进了病房,落在苏瑾谙的枕头旁。
贺晓捡起来,捧在手心,轻轻地哭了。
她不知道还能陪她走多久。
也不知道她还能等多久。
天亮了。
风停了。
贺晓揉了揉酸胀得不行的眼睛,推开窗子,外面安安静静的,阳光落在地上,一片片金色的斑驳。
苏瑾谙还在睡。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枕边压着昨天的明信片,角已经有些卷了。
贺晓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掉下来的毯子又给她盖好。
动作小心到生怕惊扰了什么。
她蹲下来,捏着苏瑾谙的手指,低声说:
“瑾谙,等展览结束了,我带你去海边吧。”
“听说海边冬天很安静,人也少。”
“咱们去晒太阳,捡贝壳。”
“到时候你想画画,我就给你拿画板,想发呆,我就陪你一起坐着吹海风。”
苏瑾谙没回答。
贺晓也没在意。
她知道,苏瑾谙听见了。
她从来都听得很认真。
只是现在,太累了。
需要歇一歇。
贺晓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给她打气。
一整个上午,苏瑾谙都没醒。
贺晓守着她,手机调成静音,只刷些无关紧要的新闻。
她翻到一条消息。
【顾氏集团新任执行官,今日正式接管西区项目。】
配图是顾承泽站在讲台上,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神情冷淡,眉眼锋利。
记者在下面蜂拥着拍照,闪光灯一片一片亮着。
他站在那儿,像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继承人。
看起来那么遥远,那么高不可攀。
贺晓盯着照片,心里一阵一阵发紧。
她想象不出,如果苏瑾谙看到这条新闻,会是什么表情。
是笑呢。
还是哭。
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地翻过去。
她怕她看见。
又怕她看不见。
贺晓咬着牙,关掉了新闻。
她不想让苏瑾谙再多受一点伤。
哪怕只是一眼。
中午的时候,赵师傅来了。
他拎着一个小木盒子,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
“贺晓。”
赵师傅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
“我把戒指盒做好了。”
贺晓一愣,赶紧接过来。
木盒是深色的樱.桃木,打磨得温润细腻。
打开,里面躺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银杏戒指。
一枚是之前给苏瑾谙戴上的那枚。
另一枚,是新做的,稍微大一点的尺寸。
赵师傅咬着牙,红着眼说:
“我知道……可能没机会了。”
“但我想,她心里,是想要成双的。”
贺晓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捂着嘴,蹲在角落里,哭得不能自己。
赵师傅拍拍她的肩膀,也什么都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贺晓才稳住情绪,拿着木盒走到床边。
她轻轻地,轻轻地,把盒子放到苏瑾谙枕边。
“瑾谙。”
“你的成双的戒指,到了。”
“你看,咱们不是孤零零的了。”
“你有一对了。”
“你没有输。”
苏瑾谙动了动手指,像是听见了。
贺晓趴在床边,小声地笑着。
“等你醒了,我给你戴上。”
“然后咱们去海边。”
“拍好多好多照片。”
“留一辈子的那种。”
苏瑾谙的嘴角轻轻动了动,像是笑了。
贺晓擦了擦眼泪,抓着她的手,继续碎碎念着未来。
窗外的风又起来了。
银杏叶一片片飘落,地上铺成了金黄的毯子。
远处,有个小女孩蹲在地上,一片片捡着银杏叶,小手冻得通红。
她捡了满满一大把,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笑得眉眼弯弯的。
贺晓看着,心里一酸。
她想。
也许苏瑾谙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日子多冷,不管风有多大。
只要还有一片叶子没掉。
只要还能捡起一片温暖。
她就不会放弃。
傍晚,苏瑾谙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贺晓冲过去,红着眼睛笑着问:
“怎么样?饿不饿?想吃什么?”
苏瑾谙眨了眨眼,声音轻轻的。
“想喝点粥。”
贺晓一把抹掉眼泪,跑得飞快。
“马上给你去弄!”
“想喝什么粥都给你弄!”
苏瑾谙靠在床头,轻轻地笑了。
她低头,看到了枕边那个木盒子。
慢慢地伸手,打开。
两枚银杏戒指,静静地躺在柔.软的绒布上。
一左一右,一深一浅。
像是跨越了所有遗忘和失去,终于重逢。
苏瑾谙捧着木盒,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心口还是疼。
身体还是冷。
但她觉得,没关系了。
真的没关系了。
贺晓端着热腾腾的粥回来。
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嘴里还不忘念叨。
“喝完了咱们去拍照。”
“要拍很多很多照片。”
“存到硬盘里,谁也删不掉。”
苏瑾谙笑着点头。
一口一口地把粥喝完了。
晚上,贺晓推着她去了疗养院的小花园。
天黑了,花园里挂了些小小的暖光灯,光线暖暖的,映得银杏叶发着柔光。
苏瑾谙坐在轮椅上,穿着米白色的裙子,手里抱着那个小木盒。
贺晓拿着相机,蹲在她面前。
“准备好了吗?”
苏瑾谙笑了,轻轻点头。
贺晓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
光定格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