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谙忽然抬头问他。
“你将来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他脱口而出。
“像你这样的！”
她脸一红，低头装作继续画。
那画他现在还记得，是一片银杏叶的戒面造型。
“她不是别人！”
“她不是普通朋友！”
“我认得她的声音！”
“也认得她的眼神！”
顾承泽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别拦我！”
林清浅的眼神骤然暗了下去，她低声道。
“你不记得她，你只记得我是你现在的未婚妻！”
“你身上流的血，是顾家的！”
“你别犯糊涂！”
“别让别人看笑话！”
顾承泽像是没听见，眼神穿过人群，落在远处后台的方向。
那边的灯光还没完全熄灭，他仿佛还能看到她站在那束光下，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他知道，她在拼命。
他迈开了脚。
林清浅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狠狠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眼里的情绪从慌乱，到愤怒，再到扭曲。
她立刻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他去了后台，按计划执行，立刻！】
后台走廊的灯很暗。
苏瑾谙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还攥着刚才工作人员递回来的话筒。
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后背全是冷汗，手指也有些微微颤。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硬撑。
站上去之前，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直接晕过去。
可她还是站上去了。
她说了。
她说完了。
不管有没有人信，不管有没有人听得懂，她至少，把那些藏了太久的话，全都讲出来了。
她不是在讲设计理念。
她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向这个世界证明：
她来过。
她和顾承泽真的爱过。
哪怕现在只剩她一个人还记得。
“安安！”
她愣了一下。
有人叫她。
她猛地抬头，顾承泽正站在门口，身后还有没来得及拉上的帘子，舞台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那边传来。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话筒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
“你刚刚在台上说的那些话！”
顾承泽开口了，声音有些发哑。
“我想确认一下！”
苏瑾谙没动，靠着沙发背，脸色苍白，但眼睛亮得吓人。
“你不是应该坐在林清浅旁边的吗？”
“她在等你回去呢！”
“她坐在主位上，你是她的未婚夫，你现在走进来算什么？”
顾承泽盯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来，直到站在她面前，低声问：
“安安！”
“我以前……是不是叫你这个？”
苏瑾谙的呼吸顿了下。
她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她看得出来，他现在眼神里并没有百分百的肯定。
他还没完全想起来。
他只是……在质问他自己。
“你以前也是这样！”
她声音很轻。
“你不爱说废话，一旦不确定了，就会找我确认！”
“顾承泽，你确定你现在想知道吗？”
“你确定你能承受你忘记我这一件事的代价吗？”
“你确定你回去面对林清浅的时候，还能继续演下去吗？”
顾承泽没有说话。
他只觉得头开始疼了。
像是一股刺穿神经的痛，从后脑一直延伸到额角，他忍不住抬手扶着墙，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掏空。
苏瑾谙见状，立刻站起来，伸手去扶他。
“你干嘛来了？你又头疼了是不是？”
“你来找我干嘛？你不是已经忘了吗？”
“你不记得我了你来找我干嘛啊？！”
她的语气终于崩了。
她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了出来。
“你知道我为了站上去撑了多久吗？”
“你知道我在台上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吗？”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你别再出现啊！”
“你别再给我希望了啊！”
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话筒上。
顾承泽看着她，胸腔里的那种剧痛简直快把他撕成两半。
“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忘了你！”
“但我真的……我真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背后一阵剧烈的尖刺痛感突然炸开，他整个人猛地僵住，然后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承泽！！”
苏瑾谙扑过去，急切地抱住他，他已经昏迷了，额角一片冷汗。
门外，林清浅站在走廊尽头。
她手里还拿着那只遥控器，指甲按得很用力。
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苏瑾谙抱着顾承泽的那一瞬，整个人都在抖。
她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晕厥。
她见过他之前头疼、眩晕、短暂失忆，可这一次，太突然，也太不正常了。
她的手贴在他的背上，冰冷。
他的体温在飞快地往下掉。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全空了。
“贺晓！快叫救护车！快—”
她嘶吼着，眼泪几乎是脱口而出，一边用手托住他的头，一边试图让他靠得舒服一点，可她的动作已经乱了，她的身体都不受控制了，所有的力气都变成了无助。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看着顾承泽昏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连握紧他的手都觉得力不从心。
贺晓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刚刚还在说话，就突然……整个人就倒下去了！”
贺晓急忙把自己的手机丢给现场的助理。
“打120！赶紧的！”
然后一边扶住苏瑾谙，一边去查看顾承泽的呼吸和脉搏。
“还有呼吸，心跳有点乱……你先冷静，你别这样，他没死，他没死！”
“他没事的，他肯定没事的！”
可她知道她这话有多无力。
因为苏瑾谙现在的样子，比顾承泽还要吓人。
她整个人跪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唇瓣已经泛青，整个人就像在一瞬间被抽走了灵魂。
她根本听不到贺晓在说什么，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要从她世界里永远消失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
“让开！”
林清浅的声音出现得极不合时宜。
苏瑾谙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