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已经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站在顾承泽身侧,像是完全没看见地上抱着他的苏瑾谙。
“我是他未婚妻,他的身体状况我最清楚,麻烦你现在让开!”
苏瑾谙缓缓抬起头,眼里全是赤红。
“你对他做了什么!”
林清浅一愣,随即笑了。
“我做了什么?你这话问得可真有意思。
他不是你的人,是我未婚夫,我做什么,需要跟你交代?”
“苏瑾谙,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你现在不是设计师,不是顾太太,你只是个站在舞台上拿了两分钟掌声的可怜虫!”
苏瑾谙攥紧拳头,嗓音哑得像是被火烫过。
“他之前每次头疼都是因为你!”
“你知道你在对他做什么!”
“你清楚你做了什么—你一直在用药控制他是不是?”
林清浅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你有证据吗?”
“你别张嘴就说别人用药,你这样的人,连医院都不敢去,还敢污蔑我?”
“苏瑾谙,你再装清高也改变不了你是个病人的事实!”
“他不爱你,是因为你根本配不上他!”
“你不过是过去某个不值钱的回忆!”
苏瑾谙忽然笑了,笑得极冷,极轻。
“你在他面前那么久,他都没叫过你一句‘清浅’以外的称呼!”
“你知道他刚才叫我什么吗?”
“他叫我—安安!”
林清浅脸上的笑僵住了,指尖抖了一下。
“那又怎样?”
“他现在连你是谁都忘了!”
“就算他叫你安安又怎样?你以为一声称呼就能夺回一切?”
“苏瑾谙,你太天真了!”
“这个世界不讲感情,只讲谁拳头大,谁能站到最后!”
救护车的声音终于从远处传来,林清浅立刻压低声音,蹲下来,看着苏瑾谙。
“你要是不想他被记者拍到晕倒、传到新闻、影响公司,最好现在就从这儿滚出去!”
“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机会!”
“你再不走,我就让人把你拖出去!”
苏瑾谙看着地上昏迷的顾承泽,眼里已经没有情绪了。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动作极轻,像是在和一个孩子告别。
她低声说。
“你要是以后醒了……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别记得我是个麻烦!”
“你记得我安安静静地来过就好!”
她说完,缓缓站起来,身子晃了一下,贺晓连忙扶住她。
“你疯了是不是?你就这样让她带走他?”
“我还能怎样?”
苏瑾谙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我站上了台,我说出了我要说的!”
“我赢了一点点!”
“但他……现在只记得她!”
“我抢不回来的!”
“再抢,他就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
贺晓看着她,眼泪刷地一下掉下来,根本顾不上遮掩。
“你不甘心是不是?你心里快疯了对不对?”
“可你还是要走,是不是?”
苏瑾谙点头。
“我是心疼!”
“但我不能让他死!”
“他要活着!”
“哪怕活在一个假的世界里,也比死在真相里好!”
她说完,转身往外走。
走廊尽头,她脚步一歪,身子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墙边。
贺晓冲过去抱住她。
“你撑不住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撑不住了,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苏瑾谙靠在她怀里,睫毛颤了一下。
“帮我回工作室吧!”
“我不想去医院!”
“我不想死在医院里!”
贺晓扶着苏瑾谙上了车,司机一路飞奔,车厢里却一片沉默。
苏瑾谙靠着窗,脸色白得像纸。
她闭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掌心,像是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还活着。
指甲陷进去的疼痛不重,却一点点把她从那种无法呼吸的空虚感里拉回来。
“你真的不去医院?”
贺晓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怒气,也带着疲惫。
苏瑾谙没睁眼,只是点了点头。
“你不是怕死,是不想让他们看见你病成这样,对吗?”
“嗯!”
“苏瑾谙,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个被撕碎又拼起来的人!”
“拼完了还要硬撑着去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像没事人一样!”
“你累不累?”
“累!”
“那你还撑什么?”
“我不想让他最后一面看到的是我进医院被人推进急救室的样子!”
“我想让他记得我站着,不是躺着!”
“他不记得你了!”
“那也得记得我站着!”
贺晓没说话,鼻子却发酸。
她从没见过谁能倔到这种程度。
工作室的门轻轻一推开,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是她特调的银杏香气,用来缓解头痛的。
苏瑾谙走得慢,但还坚持着没让贺晓搀扶。
“你先回去休息,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贺晓看着她,没再强求。
“我等你睡了再走!”
“那你别说话,我想安静点!”
“好!”
苏瑾谙走进主间,把灯调暗,只留桌边那一盏。
桌面整洁,银白的工具整齐摆好,素描纸上的铅笔线条未完,有些凌乱,是她前几天设计的草稿,还没来得及收尾。
她坐下,手指划过草图的一角,那是一只耳坠的轮廓,线条熟悉,是她十七岁那年画给顾承泽的—说是他成年礼时,自己要亲手做一对情侣耳饰,送给他们两个。
他说。
“你做什么,我都带!”
她那时信了。
信得太彻底,以至于后来那些“我不认识你”、“你只是个朋友”,每一句都像一刀一刀割在骨头里。
她又看了一眼那张纸。
右下角有一行字,铅笔写的,很淡。
“给AS!”
她把那行字划掉了,又重新写了一遍。
“为我自己!”
那边,医院内,顾承泽还在昏迷中。
林清浅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字。
医生说,这次是神经过度刺激引起的短暂昏厥,不算严重,但他可能会失去部分近几天的记忆。
她松了口气。
顾承泽的脑子现在像是一块反复被擦写的硬盘,写一点,碎一点,清除一点,再残留一点。
她知道不能再频繁用了。
那东西不是万能的,次数多了,终究会出问题。
可她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