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岸边,拍得人心口一阵一阵发疼。
顾承泽就那么抱着苏瑾谙,一句话一句话地哄着她,仿佛只要不停地说,她就能一直听着,一直不走。
太阳慢慢爬高了,海面上闪着刺眼的光。
苏谦谙慢慢睁开了眼。
她眯着眼,看着顾承泽,声音轻得像风。
“承泽……”
顾承泽立刻低头,贴着她的额头应了一声。
“我在。”
苏瑾谙眯着眼笑了笑。
“别怕。”
“我还在。”
顾承泽用力点头,捧着她的手,哽着嗓子说。
“嗯。”
“我知道。”
贺晓蹲在一边,抱着自己,死死咬着嘴唇,眼泪一颗颗滚下来。
她恨自己。
恨自己太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相依为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瑾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陪着他们。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海风也渐渐暖了起来。
顾承泽抱着苏瑾谙慢慢站起来,贺晓提着氧气瓶,小心翼翼地跟着。
他们走得很慢,很慢。
像是走在一条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小路上。
但没人急。
没人催。
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
苏瑾谙靠在顾承泽怀里,手里捧着那本素描本。
素描本有些旧了,封面被风吹得起了毛边,可她抱得紧紧的,像是抱着整个世界。
回到小屋,贺晓飞快地把氧气机接好,顾承泽轻轻地把苏瑾谙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苏瑾谙靠在枕头上,喘了几口气,慢慢地笑了。
“累了。”
顾承泽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声音低低的。
“睡一会儿。”
“我在这儿。”
贺晓擦了擦眼睛,拿了湿毛巾,轻轻地给她擦脸。
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把她弄疼了。
苏瑾谙靠在枕头上,闭着眼,嘴角还挂着一点点浅浅的笑。
顾承泽坐在床边,拿着素描本,一页一页地翻着。
每翻一页,就停下来,低声念给她听。
每一片银杏叶,每一行字,他都一遍一遍地读着。
像是在帮她记住。
帮自己记住。
贺晓坐在沙发上,抱着腿,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她闭着眼,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
别走。
再等等。
再陪我们多一点。
外面的风又大了。
海浪声一波一波地涌进来,拍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瑾谙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顾承泽,轻声笑了。
“还在啊。”
顾承泽点头,捧着她的手。
“嗯。”
“我不走。”
苏瑾谙笑了笑,喘着气说。
“画一片新的银杏叶吧。”
顾承泽赶紧拿起素描本,握着铅笔,低头认真地画起来。
这次画得很慢。
每一笔都画得很轻,很小心。
像是怕弄坏了什么。
画完,他把素描本递给苏瑾谙看。
苏瑾谙接过来,眯着眼笑了。
“画得好。”
顾承泽红着眼眶,哑着嗓子说。
“我每天都画。”
“画到你嫌我烦。”
苏瑾谙靠在枕头上,笑着,眼睛里都是碎光。
“不会烦。”
“怎么会烦呢?”
贺晓坐在沙发上,悄悄抹着眼泪。
她想,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
就这样。
什么都不变。
夜彻底黑了下来,小屋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光线打在地板上,拉出一片静静的影子。
苏瑾谙靠在床头,抱着素描本,睫毛轻轻颤动着。
顾承泽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安静得像是怕吵醒什么似的。
贺晓坐在窗边的小凳子上,抱着膝盖,看着外面漆黑的海面发呆。
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呼吸声,很轻,很浅。
还有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岸边的声音,像是这个世界唯一还活着的东西。
苏瑾谙动了动手指,顾承泽立刻凑过去,轻声问:
“怎么了?”
苏瑾谙睁开眼,看着他,笑了笑。
“想听你说话。”
顾承泽捏着她的手,低头在她指尖亲了一下。
“好。”
“我说。”
他说着小时候的事。
说着他们第一次在学校后山捡银杏叶。
说着她怎么骂他画得难看。
说着她第一次给他画了一片银杏耳钉,藏在素描本里,笨拙地送给他。
他说得很慢,很细。
像是在一笔一笔地,重新把那些他们走过的路,描摹出来。
苏瑾谙听着听着,眯起了眼,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贺晓坐在窗边,抱着自己,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来。
她不敢出声。
只敢捂着嘴,偷偷地哭。
顾承泽说了很久,声音低低的,哑哑的。
像是怕她听不清,又像是怕自己说得太快,她就跟不上了。
最后,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晚安。”
苏瑾谙眯着眼,轻声回了一句。
“晚安。”
海浪声一阵一阵地拍打着岸边。
风也小了。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守着这一点点微弱的温暖。
顾承泽守了一夜。
贺晓也守了一夜。
他们不敢睡。
不敢放松。
生怕一闭眼,就错过了什么。
天色慢慢亮了。
贺晓靠在窗边,揉着酸胀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人。
苏瑾谙还靠在顾承泽怀里,睡得安稳。
顾承泽低着头,轻轻地哄着她,像是在梦里继续走着那条迟到了很久的归途。
贺晓起身,去厨房煮了点热水,又找了些干粮。
她知道,不能指望这地方有什么医疗资源。
能撑一天是一天。
能笑一天是一天。
她端着水回来,看到顾承泽在帮苏瑾谙擦手。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每一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像是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
贺晓鼻子一酸,转过头去假装整理药箱。
她怕自己一张口,又哭得不成样子。
顾承泽把苏瑾谙安置好,转头看了贺晓一眼,声音哑哑的。
“谢谢你。”
贺晓吸了吸鼻子,闷声说。
“别说这种话。”
“你们好好的,就是最好的谢。”
顾承泽低头,轻轻地握紧苏瑾谙的手。
外面的太阳慢慢升起来了。
海面一片金光,银杏叶在风里飘着,转着圈落在沙滩上。
贺晓提着氧气瓶,推着轮椅,一路小心翼翼地往海边走。
顾承泽走在一边,一手护着苏瑾谙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
他们走得很慢,很慢。
像是走在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