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要把他们的故事,变成可以传下去的作品。
她说,哪怕有一天他们都老了,她的画还在。
画上有她的爱,有他的影子。
顾承泽走进屋时,看见她坐在那里,笔还夹在指间,眸光坚定如初。
他看着她,走过去,将她揽入怀里。
“今天雨大了点!”
她轻轻点头,靠在他怀里。
“没事!”
“你在,我就不怕!”
外头雨声淅淅沥沥,风吹得银杏叶贴在窗上,轻轻晃动。
他们就坐在这场雨里,静静地抱着彼此。
时间在走,风在吹,梦还在继续。
但她活着。
他也还在记得她。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空气潮湿,窗玻璃蒙着一层雾。
顾承泽一早醒来,推开窗透了口气,外面风不大,叶子却落了一地。
他转身看了一眼床上,苏瑾谙还在睡,脸朝着窗边,呼吸轻缓。
她最近晚上睡得比以前沉,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因为药效调整过。
医生说她最近状态稳定,不代表没有风险,随时都可能再出现晕厥、意识短暂混乱的问题。
顾承泽没敢离开太远,哪怕是泡一杯热茶,也要等她醒来才安心。
他早就学会了怎么照顾她,什么时候喂药,什么时候给她测体温,什么时候该安静地坐在她身边陪她不说话。
苏瑾谙醒来时,看见他坐在床边削苹果,动作慢得像是怕惊醒她。
她侧了侧身,嗓子有点干哑。
“几点了?”
“七点半!”
“今天是几号?”
“十月七号!”
她点了点头。
“你不用记得那么清楚!”
“你问了,我就记了!”
“你现在记性很好!”
“关于你的事,我都不会再忘了!”
苏瑾谙低头笑了一下,伸手去拿床头的水,顾承泽立刻扶住她的背,给她递了水杯。
“你不该一醒来就坐起来,医生说你血压容易低!”
“我又不是植物人!”
她喝了一口水,声音恢复了点。
“你别老盯着我,跟个保姆似的!”
“我是!”
“你不是!”
“那我是什么?”
苏瑾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
“你是我男朋友,或者……是我前男友,现在的照顾者?”
“我是你的人!”
他说得干脆。
苏瑾谙笑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下床时脚下虚浮,顾承泽连忙扶着她,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腰。
她穿了件淡蓝色的长裙,是之前定制但没来得及穿的,天气转凉,她加了件灰色针织衫,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脸上没有血色,眼底发青,却依旧好看。
她最近没画图,精神力耗损太大,医生建议她只做轻度的活动,不要再熬夜。
她勉强答应了,可每天手还会下意识地去摸桌上的笔,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早餐是顾承泽做的。
粥是提前一晚泡好的小米,用慢火熬了两个小时,还加了几片银耳。
她吃得很慢,不挑食,只是每次吃一小碗,再多就吃不下。
顾承泽看她一口一口慢慢咽,语气不自觉软下来。
“多吃点!”
“我吃不下!”
“你前天也这么说!”
“我没骗你!”
“我知道!”
他收拾餐具时,她坐在沙发上晒太阳,阳光透过窗子打在她脸上,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她靠在抱枕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他知道她不是睡着了。
她只是太累,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她的身体像是在逐步关掉所有功能,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清醒时间越来越短,说话越来越少,情绪越来越平静。
她不吵他,不惹他,也不再提以前的事。
她只是安静地待着,像是一个随时都要走的人,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说再见。
他不允许她走。
哪怕她现在看起来像风一吹就会散的人,他也要留住她。
这段时间,他联系了很多医生。
他们说,治疗方法不是没有,只是她身体太弱,承受不住任何侵入性操作,哪怕一次检查不当,都会引发严重的并发症。
他问。
“如果她强撑着继续画图呢?”
医生说。
“她会提前崩溃!”
“但她不画,就不是她了!”
顾承泽说。
“那你只能控制频率,不然我们谁都救不了她!”
午后,顾承泽从一通电话中得知,林清浅失踪了。
她在一次集团会议后离开公司,取消了所有行程,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助理报案,说她被跟踪,手机最后一次信号是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山区路段。
没人知道她去哪了,也没人再见过她。
顾承泽没有太多情绪。
他只是觉得,终于结束了。
那个操控他记忆、删除他过往、毁掉他整个青春的人,消失了。
但她留下的东西还在。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忘了多少,也不确定还有多少没有找回来。
可他现在不想再追了。
他只想守着苏瑾谙,把她还没过完的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活。
晚上睡觉前,苏瑾谙忽然问他。
“你后悔吗?”
“什么?”
“如果我们没有认识,你是不是早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顾承泽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
“我没想过别人!”
“你以前明明谈过很多恋爱!”
“没有你那种叫恋爱!”
“那我算什么?”
“你是我的命!”
“你别说这种话!”
她皱眉。
“我不喜欢你把我说得那么重要!”
“可你就是!”
她没再反驳,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如果我真的走了……”
“你不会!”
“可万一呢?”
“我也一起走!”
“你别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
苏瑾谙闭上眼,轻声说。
“你要活着!”
“替我画画!”
“替我把那些没完成的稿子画完!”
“替我开一家小店,店里挂满我的图!”
“让别人来看我的作品,记得我的名字!”
“你别哭!”
“你别做梦梦到我死了!”
“你要笑!”
“你还要好好活!”
“顾承泽,你活着,比我活着还重要!”
他抱紧她,声音低得像是风里碎掉的叶子。
“那你别死!”
“你要我活着,那你就陪着我!”
“哪怕一天,也行!”
“哪怕坐在我旁边,不说话,也行!”
“只要你还在,我就不怕!”
夜很安静。
他们抱着彼此,就这么沉沉地睡去。
屋外的银杏树,叶子又落了一层。
可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