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苏瑾谙还在医院。
她没告诉贺晓,昨晚她又梦见顾承泽了。
这次梦和之前不一样。
不是他看不见她,不是他喊她“你是谁”。
是他抱着她,低声说。
“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梦里的她哭得乱七八糟,死死抱着他的腰,像个孩子。
她醒来时,手掌紧紧攥着被角,额头满是冷汗。
她知道那是梦。
可是她舍不得醒。
她坐起来的时候,头晕得厉害,整个人像是从水底被人拖上岸,连呼吸都是一阵阵的疼。
贺晓推门进来时,看到她的脸色差到极致,差点又去按急救铃。
“你又不吃药了?”
“我吃了!”
苏瑾谙轻轻笑。
“只是头有点晕!”
“医生说你再这样就得进重症病房!”
“我不想去!”
“你以为你不去就不会死了?”
“我不想死在陌生的地方!”
“我想待在这里!”
“至少这里还有我画过的东西!”
贺晓站在床边,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和苍白的脸,咬着牙,不敢哭。
“顾承泽……”苏瑾谙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是不是又被林清浅动手了?”
贺晓没说话。
沉默就是答案。
“他看我的时候,眼神那么陌生……”她垂下头。
“我以为我能忍住的!”
“可我没忍住!”
“我还是希望他记得我!”
“哪怕就一秒!”
“哪怕他只是在梦里记得!”
“可我好像连梦也快撑不住了!”
“我怕我真的哪天醒不过来了!”
“他连做梦都不会梦见我了!”
贺晓坐下来,拉着她的手,声音有些发抖。
“我联系了一个人!”
“他是林清浅手术团队之前的主刀之一,后来被林家踢出核心圈!”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他,他愿意见你一面!”
“他说,也许……还有办法!”
苏瑾谙怔了一下,眼神一动。
“你是说,能让顾承泽的记忆回来?”
贺晓点头。
“或许不能全都恢复,但……可以试着唤醒那部分被强制封锁的神经路径!”
“只是……风险很大!”
“如果失败了,他可能彻底失去现实和梦境之间的分辨力,变成一个连自我意识都模糊的人!”
苏瑾谙没说话。
“你还想赌吗?”
“如果他再也记不起你了,你至少还有梦!”
“可如果失败了,你连他梦里都没有了!”
苏瑾谙闭上眼,像是在做一次人生最重要的选择。
好久,她才睁开眼,声音带着一种平静的决绝。
“赌!”
“我愿意!”
“我这条命,本来就不是用来苟活的!”
“我愿意再赌最后一次!”
“哪怕……最后我输得一败涂地!”
贺晓眼眶泛红。
“那我们开始吧!”
三天后。
林清浅正在准备她和顾承泽的婚礼预告。
她亲自挑选了主视觉图、礼服样式、宴会场地,就连嘉宾名单也都过了一遍。
她对镜试穿婚纱时,顾承泽站在门口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
她笑着问。
“好看吗?”
他点头。
她转身。
“那你愿意娶我了吗?”
他沉默几秒,最终还是点头。
“好!”
她抱住他,头埋在他肩膀里,眼睛微微眯起,像只终于攥紧猎物的猫。
她知道。
只要她再坚持一段时间,只要把最后一根记忆链彻底剪断,他就会彻底属于她。
这一次,没人再能把他抢走了。
她等这一天,等了七年。
可她不知道。
就在她试穿婚纱的这一刻,医院另一头,一个躺在仪器下的女孩,正在拼尽最后一口气,把她余下的所有神经能量注入到那枚她亲手设计的银杏芯片上。
她对那个实验员说。
“把这个,植入他曾经的情感通道里!”
“就算只有一次,也够了!”
“我只想让他,梦见我!”
“最后一次!”
医院的实验室里,灯光冷白,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机器运行的细微嗡鸣声。
苏瑾谙躺在椅子上,呼吸绵长,脸色苍白却清醒。
她的手轻轻搭在身侧,那只手腕上缠着监测仪的线,每隔几秒便闪动一下绿灯。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种姿态躺在实验台上,为了唤醒一个人对自己的记忆,连命都敢拿来下注。
“确定要继续?”
实验员最后一次问她,声音平稳,没有多余情绪。
她点头。
“我已经准备好了!”
贺晓站在外面的观察室,脸色憔悴,眼神里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手紧紧握着那枚银杏吊坠的模型,那是苏瑾谙最后一次亲自制作的信物,也是此次实验的“引子”—一段被编码进神经感应器的情绪记忆碎片。
她们要做的,不是跟林清浅一样,给顾承泽植入芯片。
而是用一种逆向诱导方式,将苏瑾谙曾经留存在他脑海深处的“情绪共鸣”激活。
不走回忆的路线,因为那些已经被林清浅清除得干干净净。
她们走的是情感的暗路。
苏瑾谙知道风险很高,甚至医生也警告过她:这种方式可能会对她造成不可逆的神经刺激反噬,一旦失败,不只是他忘,她自己也可能出现更严重的意识崩塌。
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因为她说,她不怕忘。
她怕的是,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一丝关于她的疼。
那天晚上,顾承泽回到林家别墅。
他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西装,整整一天他都感觉心神不宁。
林清浅做了他最喜欢的菜,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晚餐,他却一口没动。
她问他怎么了。
他只是摇头,说没胃口。
她笑了笑,温柔地给他夹菜。
“没关系,你累了我懂,等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说!”
他听着她的声音,却忽然觉得陌生。
她的语气没变,笑容没变,她眼神里还是那种坚定的光,仿佛认定了他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可他就是觉得空。
那种从心口升起来的空,像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划着他,让他坐在温暖灯光下,却冷得像站在雪地里。
饭后,他说想去花园散步。
林清浅没跟,只是温柔一笑。
“别走太远,夜里凉!”
他点头,走出别墅,抬头望着满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