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看见我只觉得不舒服!”
“我已经不是他心里的遗憾了!”
“我是他梦里的病灶,是他好不容易摆脱的麻烦!”
“他治好了!”
“可我,还没放下!”
她缓缓低下头,手轻轻摸着胸口的地方。
“我好像……真的被他忘得干干净净了!”
“彻底了!”
这一次,连梦里都不剩下她的名字了。
那一晚,苏瑾谙回到康复中心,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长廊的灯光冷白,安静得连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都格外刺耳。
她一只手扶着墙,慢慢走向病房,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回头。
护士见她回来,刚想开口,她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径直进了门。
贺晓在房里等着,桌上泡了两杯温水,一杯热气还在升,另一杯已经凉透。
“我看直播了!”
她说,声音压得很低。
苏瑾谙坐在床边,慢慢解着自己的外套,一下一下地扣开扣子,像是做一件和情绪无关的事。
贺晓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看到他了,是吧?”
“看到了!”
“他说什么了吗?”
苏瑾谙摇头。
“没说!”
“看你一眼?”
她点头。
“然后就走了?”
她再次点头。
贺晓闭了闭眼。
“他真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有的!”
“什么情绪?”
“厌恶!”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贺晓的指尖扣在杯沿,骨节泛白。
“你是不是后悔去了?”
“我不后悔!”
她轻声说。
“我就是要去看看,他现在看到我,是不是还像梦里那样!”
“结果不是!”
“他现在不梦我了!”
“他看我,就像看一个多余的人!”
“甚至不如一个普通路人!”
“因为路人他不会皱眉!”
贺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他现在那副样子,是林清浅改造出来的!”
“她就是要让你彻底死心!”
“她没能让你死,就要让你被他亲手埋!”
“她不是赢了,是疯了!”
苏瑾谙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双曾经握着画笔日夜不停的手,如今关节突兀,皮肤干燥,每一寸都透露着疲惫和衰败。
“我已经不在他梦里了!”
她说。
“以前他忘记我,还会梦见我!”
“现在不会了!”
“他已经连下意识都排斥我!”
“他看到我就烦,就想走!”
“那说明她真的成功了!”
“她把我,从他生命里清除了!”
“连带着心也一起!”
贺晓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只能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那一边,顾承泽的日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他不再梦见莫名其妙的女人,也不再无缘无故心悸。
他开始专注于工作,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
公司新项目启动顺利,合作方频频表态,林家和顾氏的关系稳定,外界舆论也逐渐重新站队。
一切都在往“对”的方向走。
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怕他脑子已经干净,他的心,依旧空着。
不是想念。
是一种说不清的疲惫。
一种对生活、对人群、对所有靠近的东西都本能地排斥的疲惫。
他开始变得冷淡。
哪怕林清浅再怎么努力,他也不再回应。
不是不礼貌,而是彻底的疏离。
就好像—他已经不想再去爱谁了。
也许是他爱过的那个人已经被他厌恶到底了。
他不愿意想,不愿意提,也不愿再陷进去。
他甚至连梦都不做了。
医生说,这是神经情绪调节的最终表现。
“你现在已经彻底从那段‘不安情绪源’中走出来!”
“你比任何时候都‘正常’!”
他笑了笑。
“正常就好!”
林清浅也意识到问题。
她没有想到她用了最狠的方式剥离顾承泽的记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不再属于任何人。
他拒绝她。
也排斥所有亲密。
他像一块封闭的石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囚徒。
林清浅找过他几次。
她问。
“你最近是不是累了?”
他说。
“没有!”
她试探地靠过去,想握住他的手。
他下意识地后退,眉头紧皱。
“我不太习惯被碰!”
“不是你,是任何人!”
“对不起!”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顾承泽,最后成了一个连她都碰不到的空壳。
她终于明白了。
有些东西,毁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再过两周,就是她安排的年度品牌盛典。
她本来想让顾承泽做压轴嘉宾,带她一起登台,向外界正式宣布他们的“并肩前行”。
但现在,她打了电话过去,他只回了三个字:
“不去了!”
她没有再追问。
只是站在阳台上,望着天色发呆。
她很清楚,这一次,她赢了。
她彻底把苏瑾谙从他心里抹掉了,连情绪反应都没有留下。
可她也知道,她再也得不到他的心了。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两败俱伤。
她毁了他。
也失去了他。
康复中心的夜晚总是特别静。
苏瑾谙偶尔能醒来,就会坐在窗前看星星。
她越来越少说话了,整个人安静得像空气。
贺晓试过带她去外面走一走,她摇头。
试过给她看顾承泽的近况,她也摇头。
“我现在不想知道!”
“知道了也没用!”
“他看我的时候的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没有再去的理由了!”
“再去,就成了纠缠!”
“而我最怕的,就是他觉得我不肯放过他!”
贺晓说。
“他不是不肯放你,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
苏瑾谙低声说。
“可我不能一直去提醒他!”
“我也有尊严!”
“我不能让他每次看见我,都觉得不舒服!”
“我爱他,但我不想让他讨厌我!”
“就这样吧!”
“他忘了!”
“我记得!”
“就够了!”
冬天来了。
苏瑾谙的画作已经被收进档案馆,被几家知名画廊列入“现代情绪派”代表。
她成了一个在评论里被无数人赞叹、怀念、尊重的名字。
可现实中,她只是一位还活着、但已经不愿再画的人。
她把所有的画笔都收起来,锁进抽屉。
“以后不画了!”
“我这辈子画得最多的,是他!”
“现在他不需要了!”
“我也不想再画了!”
贺晓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