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呢?
苏瑾谙还没死,他已经再次亲手把她从他的世界抹去了。
连带着那句誓言,一起归零。
贺晓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手里的图纸已经被捏出了褶皱。
她抬头,眼里没有太多神色,就像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不意外了。
“我去了他公司!”
贺晓走进来,神色复杂,手里握着一叠资料。
“他不在,林清浅的人说他病了!”
“但我知道,他不是病了,是被你猜对了!”
“她动手了!”
“又一次!”
苏瑾谙没反应,只轻轻把铅笔放回笔筒。
“他们说他前几天在医院做了个‘神经调节手术’,术后恢复良好,只是需要静养!”
“调节手术?真好听!”
苏瑾谙淡淡一笑。
“说到底不过是再次格式化罢了!”
“林清浅……她真狠啊!”
“狠的是我自己!”
“我竟然相信他能真的不被动摇!”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忘了我了!”
“他能从第一次的梦里挣扎回来,我已经感恩了!”
“可他还是输给了现实!”
“林清浅不只是毁了他,她毁了我们所有的可能!”
贺晓眼眶发红,喉咙像被堵住。
“你还想找他吗?”
苏瑾谙沉默了很久,才摇头。
“不想了!”
“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再去,不过是提醒他,我是一个他该忘记的人!”
“他现在不再做梦了!”
“他再也不会梦见我了!”
贺晓坐下,把那叠资料扔到一边,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我本来还想赌一把!”
“赌他这次能挣脱!”
“现在看来……连你都没力气了!”
苏瑾谙看着窗外,雨又大了些,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
“我现在不是没力气,是不想再用力了!”
“我真的太累了!”
“你知道我每天都在靠什么活着吗?”
“不是药,也不是意志!”
“是他梦见我!”
“是我知道,他虽然不记得我,可他在梦里会喊我‘安安’!”
“哪怕只是梦,也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可现在,他连梦都不做了!”
“林清浅把我从他所有意识里拔掉了!”
“我现在……连个影子都不是了!”
贺晓闭着眼,泪水从眼角流下。
“对不起!”
“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别说对不起!”
“你已经陪了我太久了!”
“我能活到现在,还能清醒地说这些,都是因为你在!”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愿意陪她走进深渊的朋友!”
贺晓咬着唇,把眼泪擦掉。
“你要是有天真不在了,我可能也不会再想活了!”
“那你得答应我,在我死之前,不许你先走!”
苏瑾谙笑了,笑得很轻,却没再接话。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尽头了。
再怎么扛,也扛不了多久了。
她现在连吃药都要靠贺晓记着时间,不然就会忘。
画图也越来越困难,手一抖,整张图就毁了。
她怕自己下一次再醒来,就再也不记得他是谁了。
那样的话,她拼了命守住的最后一点,也会彻底散掉。
林清浅站在实验室的观察窗前,看着手术台上那张冷静的脸,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
“Y-17.3的效果比预期好!”
“他这三天对苏瑾谙没有任何情绪反应,连听到名字都没有波动!”
“他现在记忆重建非常成功!”
研究员汇报着,语气平稳。
林清浅点头,唇角微勾。
“很好!”
“继续维持!”
“她活一天,我就让他多忘一天!”
“她在,他就没有回忆!”
“她死了,他也只会记得,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她!”
她转身离开,步伐轻盈,像是刚完成一场手术的医生,干净利落。
她知道,苏瑾谙快死了。
她不是怕她活着。
她怕的是—哪怕她只剩一口气,她还能靠那口气,在顾承泽的世界里留下一滴水痕。
她不能容忍。
她要他的世界里,干干净净地没有她。
只有自己。
永远只有自己。
夜里,苏瑾谙从梦中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她梦见顾承泽站在医院走廊,对她说。
“你谁?”
她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被绑在轮椅上,动不了。
她拼命喊。
“我是苏瑾谙啊!”
“我是安安!”
“你怎么又忘了我了?”
他却只是摇头,一步步后退,脸上没表情,眼里也没她。
她醒来时,哭得喘不过气。
贺晓冲进来,看到她蜷成一团,眼神发直,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又梦见他了?”
苏瑾谙点头,指尖冰凉。
“他……真的不记得了!”
“我喊他,他连回头都不回!”
“我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连个名字都留不下!”
“我是不是……也该忘了他了?”
贺晓咬着牙,不敢说话。
因为她知道,忘不了。
苏瑾谙这辈子,再也忘不了顾承泽了。
时间匆匆。
顾承泽站在电梯里,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表情冷淡,眼神沉静。
他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装,领口微敞,白衬衫一丝不苟。
身后的秘书低声提醒他,今天的安排是林氏和顾氏的联合慈善拍卖会。
他点头,没有说话。
“林小姐在会场等您!”
他依旧不答,只是略微偏头,像是在思索某件模糊不清的事情。
自从那场“神经调节手术”后,他的记忆像被洗涤过一般,清澈而平整,不带一丝杂质。
大脑的混乱消失了,那些模糊的梦境、破碎的片段、闪回的画面……都不见了。
他重新回归了所有人期望中的“顾承泽”—冷静、理智、精准、无懈可击。
只是,有时候,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他还是会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比如在做某个决策时,突然的心悸;比如在翻看某些珠宝草图时,手心泛起莫名的汗;比如在睡梦中,梦见一个女孩坐在阳光下,安静地画画,她的脸永远模糊,可他记得她的背影,记得她笑起来时头微微侧着,像是一棵银杏树。
每当这种时候,他的后脑就会隐隐作痛。
不是剧烈的疼,而是一种穿透神经的钝痛,像是在提醒他,有什么东西曾经存在过。
可他翻遍所有的记忆,也找不到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