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泽坐在床边,捏着她的另一只手,什么也不说,只是陪着。
贺晓坐在窗边,一边擦眼泪一边翻着药箱,确认着每一瓶药、每一包氧气袋。
她不敢懈怠,哪怕一秒钟也不敢。
因为她知道,瑾谙已经撑到了极限。
一丁点的疏忽,可能都会让她再也撑不住。
太阳慢慢升高了,海面亮得刺眼。
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着礁石,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像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在替他们呼吸。
苏瑾谙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停下了。
她捏着铅笔,手指颤抖着,在角落里慢慢地写下了一行小小的字。
—谢谢你,等我。
顾承泽握着她的手,眼眶一红。
他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苏瑾谙抬头看着他,笑得温柔极了。
“承泽。”
“嗯?”
顾承泽凑过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以后,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
“我都在这儿。”
“你只要……顺着风走,总能找到我。”
顾承泽闭着眼,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不会忘的。”
“永远不会。”
苏瑾谙笑了,靠在他怀里,闭着眼,像是终于安心了。
贺晓坐在窗边,抱着膝盖,轻轻地哭了。
她知道,瑾谙已经把最后的话,都交代完了。
而城市的另一头。
林清浅坐在顾家的大宅里,捧着一杯咖啡,眼神冷冷地看着窗外。
助理战战兢兢地走进来,递上一份资料。
“林小姐,他们找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屋,暂时住下了。”
林清浅翻开资料,照片上的白色小屋靠着海,门前是成片成片的银杏树林。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最后轻轻笑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助理低头不敢说话。
林清浅放下咖啡杯,靠在沙发上,慢慢地说:
“告诉疗养院那边的人,不用急。”
“慢慢来。”
“只要她一天活着,就是我的筹码。”
“她活着,我就能让顾承泽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助理小心地问:
“林小姐,顾家那边……”
林清浅笑了笑,眼神带着一丝冷意。
“顾家需要林家,林家也需要顾家。”
“只要利益还在,他们不会轻易撕破脸的。”
“至于顾承泽—”
她捏紧了手里的咖啡杯,指节微微发白。
“他想跑,没那么容易。”
助理退下了。
林清浅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不是在等他们回来。
而是在等,苏瑾谙自己撑不住。
只要她倒下了。
一切都会回到她掌控中。
到时候,顾承泽也好,贺晓也好,所有人,都只能在她的规则里喘气。
她不会再心软。
不会再犹豫。
风吹过落地窗,窗帘轻轻摆动。
林清浅睁开眼,眼神冷得吓人。
这场战斗,她不会输。
绝不会。
而海边的小屋里。
苏瑾谙醒了。
她靠在床上,捧着素描本,看着外面的海发呆。
顾承泽蹲在床边,给她削铅笔。
动作很慢,很细。
怕弄断了,怕惊到她。
贺晓坐在门口,晒着太阳,拿着手机查着附近有没有可以短期租赁的医疗设备。
风吹过来,带着海水的咸味。
苏瑾谙低头,看着手里的素描本,忽然轻轻开口。
“承泽。”
顾承泽抬头,温柔地看着她。
“嗯?”
“画一片银杏叶给我吧。”
苏瑾谙笑着说。
“画一片,会飘进海里的银杏叶。”
顾承泽点头,拿起铅笔,小心翼翼地在素描本上画了起来。
他的画技很差,线条歪歪扭扭的,可每一笔都很认真,很用力。
画完了,他把素描本递给苏瑾谙。
苏瑾谙接过来,低头看着。
那片银杏叶飘在水面上,被微风推着,一点一点地往远处漂去。
她笑了,笑得温柔又释然。
“真好看。”
顾承泽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以后每天给你画一片。”
“画满整片海。”
苏瑾谙眯着眼,笑着说:
“好啊。”
“那你要一直画。”
“一直画到……叶子飘满了整片海。”
顾承泽捏着她的手,哑着嗓子说:
“一定。”
顾承泽坐在床边,拿着铅笔,一笔一划在素描本上画着银杏叶。
苏瑾谙靠在床上,侧着头,看着他。
她眼神里有光。
不是那种刺眼的、让人无法直视的光。
是很柔很柔的,像远处海平面上映出来的微光。
贺晓蹲在床尾,悄悄翻着手机,查着附近的药店和氧气站,手指一刻不停。
她知道,哪怕只是一天的喘.息,也要尽力维持。
顾承泽画完一片银杏叶,拿给苏瑾谙看。
叶子画得歪歪扭扭的,像个摊瘫的小心脏,可他画得认真,每一条脉络都细细密密。
苏瑾谙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怕吓到什么似的。
“画得好。”
顾承泽低下头,红着耳朵,小声说了一句。
“明天画两片。”
“后天画三片。”
“每天多画一片。”
苏瑾谙眯着眼,笑着点头。
“那我等着。”
贺晓坐在一边,眼眶又热了。
她不知道这还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可这一刻是真的。
是他们用命换回来的。
是真的。
屋子外面,海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响。
苏瑾谙靠着床,看着窗外出神。
贺晓轻手轻脚地帮她理好氧气管,替她盖好毛毯,又拿了温水润润她干燥的嘴唇。
顾承泽守着她,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
时间慢慢流淌过去,像是空气都凝固了。
晚上,贺晓烧了点稀饭。
厨房里条件简陋,只有一个老旧的小煤气灶,她笨手笨脚地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熬出了一锅清清淡淡的稀饭。
顾承泽一勺一勺地喂着苏瑾谙吃。
苏瑾谙吃得很慢,很慢,但每一口都咬得很认真,像是怕辜负了谁一样。
顾承泽拿着小勺子,眼里满是耐心和温柔。
贺晓靠在门边,看着他们,眼睛又红了。
她不敢出声。
生怕一开口,这个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的画面就碎了。
吃完饭,顾承泽给苏瑾谙擦了擦嘴角,抱着她靠回枕头上。
她靠着他,头埋在他肩膀上,呼吸轻轻的,温温.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