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18年10月7日。
滨河省人民检察院接到举报线索,原滨河省吉平市规划局副局长宗有亮涉嫌挪用侵占公款三点五亿。
数额巨大触目惊心。
经滨河省人民检察院检查委员会决定,对宗有亮立案侦查同时通报纪委。
可就在全省上下一心,高压反腐之态下,宗有亮失踪了!
宗有亮的失踪既印证了其犯罪手段恶劣,态度嚣张,同时大大提升了办案人员的士气,在经过数个不眠的日夜的努力,宗有亮贪腐的证据也渐渐浮出水面。
10月14日,经过一周努力,滨河省吉平市人大常委会决定免去宗有亮吉平市人大委员的资格,同时滨河省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宗有亮。
雷旭——滨河省最年轻的副处级侦查员,同时也是未来滨河省最有希望接任省滨河省人民检察院反贪污受贿局局长的人选。
他经过数个昼夜的奋战,他坚信宗有亮不会法术,他不会“失踪”。
“吕琛,你那面情况怎么样?”雷旭靠在沙发椅上,一手按压疲劳的额头,一手拿着手机给同事挚友发送着消息。
吕琛,雷旭的大学同学,俩人一毕业就都在滨河省检察院工作,是同学、是战友。可这会吕琛是真打算当“逃兵”了。
“大哥,不是我说你,马上就要刮台风了,你就不能也回家休息休息,全城封锁,台风压境就算是宗有亮会魔法他也飞不出去吧?”
滨河省马上要刮台风了。出港的船停了,出岛的飞机也停了!
宗有亮就算是神仙,天上都TM限号了,他还能飞啊?
“大哥,休息休息吧,工作不是一天干的,人也不是一天就能抓完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雷旭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他不能停。他犹豫下撤回刚要发送的消息,敷衍打字回个:收到。
吕琛看着手机是既无奈也没辙,只能希望雷旭能调整好自己。
休息了十五分钟,雷旭起身把窗户关上,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台风是越来越近了。
宗有亮你能在哪呢?
雷旭关上百叶窗,窝在沙发上发呆,翻看着手机里的相册,脑袋陷入回忆,不知不觉,天彻底黑了。
“一个小时了吗?”雷旭自言自语去开灯。使劲抻个懒腰让自己状态回满。重新梳理卷宗,他不信找不到一点关于宗有亮藏身的地方。
他一定还在滨河!
天气预报播报今年的19号台风“红云”近日即将在我省登录,登录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可达9级,要我省人员做好防风准备。
“师父,来雨了!”椰城雅园小区排污口,小谷一手遮着脑袋一手焦急的跟师父老赵打手势。
“赶紧抽完这个口!”老赵冲徒弟喊,雨水冲刷他的声音,他不得使劲跟徒弟打手势。
“不行啊师父,雨水倒灌排粪口,根本抽不完啊。”
“抽不完也得抽!”老赵压着雨衣跑到跟前冲徒弟耳朵大喊:“不赶紧抽空排污池,等台风来了就没时间了。”
排污池一旦堵塞,整个椰城雅苑下水道都得堵塞,到那时候可就不是抽排污池那么容易了。
小谷愤恨不平,人家下雨在家吃火锅,自己却要在这抽大粪!
天上下雨,空气里弥漫着粪便的问道,他强忍着恶心操作排污系统,看着胶皮管子蹦的笔直,一口一口的把排污池里的粪便吸上来。
他忍不住冲排污车嘟囔:“你是吃饱了,我还饿着呢!”
雨水灌了一身,老赵拉他上车后对他说:“等着吧,估计最快也得半个小时。”
小谷用毛巾擦手机屏幕,把手机立在支架上打开直播,嘴里发着抱怨:“这椰城住的都是有钱人,拉屎都一股茅台味。”
老赵听了忍不住呲牙笑他:“行啊,厉害了能出徒了,闻粪便还能闻出来喝什么了?”
直播间进来两个人。
小谷急忙打招呼:“大家伙,我是粪青小谷。”打完招呼,继续跟师父对话:“你没闻到?那满池子的茅台味你没闻出来?”
“别瞎扯淡了,你喝过茅台吗,就茅台味。”
“我怎么没喝过……”小谷还没说完就被师父打断,老赵拍打他让他赶紧下车干活。
“师父你不信你闻闻……”小谷跳下车跑到车后面谷嘟囔着跳下车继续冒雨干活去了。
直播间人数在减少,盯着手机屏幕车内的背景,雷旭陷入沉思。小谷的话如醍醐灌顶,让迷茫中的雷旭忽然抓住一点灵光。
他急忙给吕琛打电话:“吕琛,你查下椰城雅苑最近的进出记录还有附近的摄像头,看看有没有可疑车辆和人员进入,我怀疑宗有亮就躲在椰城。”
“椰城?那可是老小区了。”
“新旧你先别管,注意保密!”雷旭挂了电话,还不放心,准备亲自去一趟。他之所以怀疑宗有亮在那,是因为宗有亮有个外号叫“茅台局长。”
当然,雷旭也不信他躲在那还有心情喝酒,就算喝,也不可能喝的拉屎都是茅台味。可他如果为了躲避检查机关追赃,把茅台全倒入下水道呢?
台风临近,气压降低。沼气跟酒精融合在一起溢出排污口,这是很有可能的。
台风越来越近。
雷旭穿着雨衣站在椰城小区门口,抽粪车还在继续工作。他不动声色凑近假装路过闻了一口,果然有很大的酒精味。虽然他分辨不出来是不是茅台,但酒精绝错不了。
“喂,吕琛,你那头怎么样了,对,我已经到了,好,一会我们在物业汇合。”
“大哥,这么大雨就不能休息一天吗?”物业办公室,吕琛头发跟鸡窝似的在抱怨,保安调出十六屏幕监控,上面是小区两个进出口,两个地下车库,一条街道,一个俯拍摄像头画面。
“把这个放大,时间再往前倒一天。”吕琛指着其中一个画面说道。
“这辆车有登记吗?”雷旭看见一辆黑色奔驰在10月7日凌晨1点进入地下车库再没出来。
雷旭跟吕琛对视一眼,“从7号开始再放一遍,我看看。”雷旭让保安把视频倒退,他悄悄记下车牌号。
“谢了,下这大么大雨还折腾你们一趟。”
“没事,配合你们工作是我们的义务嘛。”保安笑呵呵把雷旭跟吕琛送出保安室。
吕琛看眼黑压压的天气叹口气:“我女朋友买了火锅,现在有肉有锅唯独缺我。”
“你把车主信息发我,剩下的事我办。”
吕琛语重心长的劝道:“雷旭,封港停运了,宗有亮除非有翅膀不然飞不了,查案不差这一天,回去放松下吧,总这么紧绷着迟早会出事的。”
雷旭紧了紧雨衣把帽子往下拽拽,冒着雨钻进车里:“你就给我车主信息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
一阵破拖拉机般轰鸣,雷旭开着辆老皮卡车驶离。
吕琛满眼无奈,心里嘴硬要吃火锅,可该死的肌肉记忆愣是把车开回了检察院。
雷旭开车绕着椰城雅苑转了一圈。小区共有两个出入口,十六栋楼,但靠近小谷排污口的只有两栋。
这两栋楼跟其他十四栋楼还不同,楼顶都安装着热水器,应该建造时间更早。
10月7号凌晨那辆奔驰车从2号地下停车场入口进入,而2号停车场入口就在这两栋楼中间。这难道是巧合?
雷旭又转了一圈,看清两栋楼上面热水器的牌子。
“咔、咔!”变速箱颤抖,车抛锚了!再拧钥匙门。剧烈抖动,就是打不着火。
看眼窗外,瓢泼大雨,打电话叫救援来帮忙拖车。
趁着等拖车工夫,雷旭下车从2号地下车库门混下去,阴暗潮湿的地下停车场有一滩一滩的水迹,棚顶路面还在往下滴水,他用手机手电筒在地下停车场找了一圈。
找到了那辆奔驰车。车上一层浅灰,仪表气上放着两面红旗车摆件,后座上散乱扔着几个信封。车主一看就在机关单位上班。
雷旭用手机拍了张清晰车牌照片发给吕琛。
吕琛:“OK”
雷旭还拿着手机拍照,忽然进来曹师傅的电话,“喂,你在哪呢?”对面断断续续,听着是拖车来了。
他走出地下停车场,皮卡旁边停着辆拖车,男人正冒着雨把车架放下。
“曹师傅,我自己来吧。”雷旭赶忙上前帮忙。
“嗯,不是我说你,你这破车就不能不开了。”曹师傅裹紧雨衣叼着烟把拖车钩扣在皮卡上:“你赶紧的吧,下这么大雨我要回家了。”
雷旭把车开上车架,钻进副驾驶:“不耽误你回家,拖进停车场我自己修就行。”
“你还自助啊!”老曹咬着烟嘴,使劲往前推动档把,继续说道:“你这是仗着自己会修车,真把我这当自助餐了啊!”
“我哪敢啊。”雷旭拍拍曹师傅,替他把浇灭的烟头重新点燃。
“不是,咱说就算是吃自助餐是不是也得买个门票啊,要不你这破车你也别修了,卖我得了。”
车子晃动着开进停车场,老曹伸出一条胳膊敲打车门,让徒弟们出来卸车。两人躲进躲雨棚里指挥工人。
“哎,哎,慢点,慢点!”破旧不堪的灰色皮卡车被吊起前轮发出“吱嘎”的响声,吊臂微微晃动,皮卡车整个车身都要散架一般,车身斑驳的车漆一层一层的掉皮,挡风玻璃上贴着长长一串年检标志贴,副驾驶车玻璃一长条黄色胶带固定玻璃。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这破车真没啥修的价值了,我收过来也就是摆个样子自己,不然你开出去卖,别人也就能给你个废铁价。”
“我这车有收藏价值,我舍不得卖!”说着,雷旭绕着车转了一圈跑到车后座去拿工具箱。
曹师傅把翘起来的车皮扣掉,看着里面泛黄的铁皮。
“我知道你们这种人,有情怀,舍不得卖跟着自己半辈子的老伙计,可你这破车现在得一年两检了,你不嫌麻烦吗?”曹师傅不理解的问道。
“一天两检我也不卖!”雷旭笑呵呵地翻开工具箱,把里面的矿泉水瓶扔地上,在里面一顿翻找。“哗啦啦”的拿出油腻的扳手跟螺丝刀。
曹师傅看他又是这幅德行,无奈摇头,走到躲雨棚里叉腰看他。
“你这么修,开路上也不安全啊!”
“怎么会不安全呢,我这一年可是0事故。”
“是,它竟自己坏了!”曹师傅走出来指着发动机上那些螺母:“你看那螺母都没有花纹了,你这来来回回拆了装,装了拆不嫌麻烦吗?”
老曹说他的,雷旭修自己的。无奈老曹直摆手,“要不是看要刮台风了,这次真不让你修了,连场地费都不给我!”
雷旭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抱起工具扔进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喷漆晃了晃,用字模贴在车门上,喷了“暖暖太阳能热水器”几个字。
老曹看他喷绘的logo一脸疑惑,;“你搞什么,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雷旭晃晃漆灌里面还有应该还能用,顺手又扔回后备箱,拉开车门上车。
在老曹一脸疑惑的目光中他从窗户递出来一沓零钱。
“这次就这些。”
“喂,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老曹追着问。
钥匙拧着打火,车子虽然还抖动但能动了,雷旭一脚油门离开。
台风已经登陆。白昼如黑夜肆虐着狂风,棕榈树被刮的张牙舞爪。雷旭的破车行驶在狂风暴雨之中。
雨刮器吱嘎吱嘎的响着,雷旭把车开进椰城雅苑小区地下停车场2号门。收音机里滋滋啦啦播报着天气预报。
他在等吕琛的消息。
“雷旭,真有你的,那辆车是宗有亮前妻的弟弟孙云骁的,他登记地址是椰城雅苑9号楼三单元 1201,不过孙云骁并不在那住,现在无屋子里是谁还不确定。”
吕琛电话里激动的和雷旭同步信息。
“我有办法确定是谁在住,但你要多久能赶到椰城雅苑”雷旭在看见,台风要来了,他不想冒险。
“二十分钟。”雷旭计算时间,吕琛二十分钟赶到还来得及。
他看眼越来越黑的天,下车走消防通道楼梯进了三单元,在门口垃圾桶里翻找两个外卖袋上12楼敲1201。
里面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声音很警惕。
但雷旭一下就听出是宗有亮。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肾上腺素都在快速分泌。
“送外卖的。”
“我没叫外卖!”
从始至终,宗有亮都没有开门的打算。
雷旭不能再纠缠,他低着头装模作样打手机:“喂,不好意思我在3单元1201,哦,对不起,我马上来4单元,对不起,我提前点了确认送达,对不起……”雷旭一边说话,一边退进电梯。
已经确定目标,下一步就是怎么能让他开门。
雷旭回到车上拽下来两个大旅行包,里面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暖暖热水器的工装跟雨衣,他换上衣服冒着暴雨爬上格林雅苑三单元楼顶。
在一排排热水器呈矩阵式排列,巨大的自来水水罐和太阳能水罐有序的交错排列,他压着雨衣在中间穿梭,找到1201的位置。
雷鸣电闪,暴雨狂风。
雷旭一手扶在热水器上,拿出一个样式大小相仿的铭牌上面印着品牌名称跟维修电话,他把铭牌贴在墙上摩擦反复做旧,然后钉在1021热水器支架上。
暴雨让他睁不开眼睛,他拿起一块石头瞄准1021的热水管。
天空一道闪电肆虐而过,他瞄准热水管狠狠砸下去,在雷鸣声中凿出一个窟窿。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色颜料一股脑倒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急忙返回车里。
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下午五点。
宗有亮正郁闷的坐在卫生间,一手拄着脸,一手往马桶里倒茅台,身旁散乱的扔着十个多拆碎了的茅台原箱。他反复机械地重复着倒酒。
门外忽然响起沉重的敲门声和女人不耐烦的吼声。
“好了没有!”
“好了我不就出来了!”宗有亮很烦,现在任何一个声音对他都足以致命。
“我跟你说的事,你办了没有?”
“我又不是你秘书!”
“那你倒是过问一下啊,你再不过问,他们就把我弟弟欺负死了!”
孙云娣现在也很烦要不是为了自己弟弟,她才不会招惹这个麻烦。
“哼,你弟弟还能被欺负死,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你这叫什么话?我弟弟不是你弟弟?对!我弟弟已经不是你弟弟了。当初怎么就信了你了,什么假离婚哪,我看就是真离婚吧。”
孙云娣话没说完,宗有亮不耐烦开门呵斥她:“你还有完没完!”
“砰!”门再次被关上。
孙云娣还想说话但犹豫下使劲瞪门一眼折回主卧去洗澡,她要洗洗这身晦气。
“啊!”孙云娣突然在屋子里尖叫出声。
宗有亮踉跄跑出卫生间,孙云娣围着浴巾跑出来指着卧室内卫生间开着的门。宗有亮推开门看见淋雨里淌着黑水,关上水龙头。
“怎么这么倒霉,水都是臭的!”女人气氛至极。
宗有亮没有理会孙云娣牢骚,准备穿衣服上天台去看看。孙云娣拉住他拿起手机要打电话:“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叫人来修啊。”
手机被宗有亮一把夺走,他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极度厌烦的女人:“不用给物业打电话,你先擦擦,我上去看看。”
“用不用那么麻烦!”
宗有亮没有理会她在后面咆哮,他现在必须事事小心。
暴雨把天台冲刷的很干净,宗有亮踩着水坑找到热水器看见被雷破碎的热水管在周围摸索一阵找到电话铭牌。
回到房间他把铭牌扔给孙云娣:“打电话,叫他们来修。”
雷旭在给吕琛打电话。他已经确认1201里的就是宗有亮,他的声音不会听错。
“我还要堵一会,你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增援你……”吕琛在电话另一头焦急的说着。
正当这时,副驾驶扔着的手机振动,这是雷旭今天新办的手机卡。
他打断吕琛,接起另一部电话。
“喂!你们卖的什么破热水器,怎么流出来的全是污水!”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
“你好,请问您使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热水器?”雷旭明知故问。
听见电话里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孙云娣就一阵恼火,忍不住在电话里咆哮:“你们家有几个牌子的热水器?别墨迹赶紧来给我修理,洗澡洗到一半全是污水,你让我还怎么洗!”
雷旭故作沉思然后问她一句:“您好,请问您家热水器是哪年购买的?”
“两三年了吧,怎么,你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您的热水器已经过了保修期,上门维修可能需要您支付维修费用。”
“行了别墨迹,赶紧来吧。”
孙云娣真是气疯了,她一年都不会来这个房子住上一次,没想到住上一回还赶上台风天又遇到这种闹心事。
雷旭问她家的地址,孙云娣没有任何犹豫说出了椰城雅苑3单元1201的地址。
雷旭看眼时间,又看了看座椅上还没有挂断的另一部手机,沉吟下问道:“您看明天上午9点可以吗,我们今天已经下班了。”
“不行!”孙云娣直接打断他。
“那您需要支付上门费100元,您看可以吗。”
“不就是想要钱吗……!”孙云娣翻着白眼挂断电话。
雷旭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再看眼窗外。
鱼上钩了。
“从局里派人肯定是来不及了,你还要多久?”雷旭接电话开的是扬声器,吕琛一直在听,他沉吟下不确定道:“最快要10分钟。”
雷旭在心里掐算着时间。十分钟不到,孙云娣再次打来电话催促威胁他再不来就投诉。
“吕琛,你到哪了!”窗外台风敲打车窗,雷旭急的有些烦躁。
“马上,我已经看见椰城了!”电话另一头的吕琛也是心急如焚。
不能等了。
再等下去,宗有亮肯定会怀疑。
雷旭迟疑下拿起工具箱下车:“吕琛,我尽量托,你到了直接上来。”
椰城雅苑1201。
雷旭按下门铃,同时按下隐藏在工具箱中的摄像机。孙云娣很警惕,她把门上的小防盗窗打开,仔细观察雷旭。
“你好,我是暖暖热水器售后维修。”雷旭率先开口跟她打招呼,为了打消她的顾略还特意抬手跟她示意下手中的工具箱。
“你先上楼去看看热水器怎么回事,怎么流出来的都是污水。”孙云娣一脸不耐烦的继续抱怨,“你们可真行,我买回来一共也没用几次就坏了。”
雷旭礼貌地笑笑,给她看身上自己湿漉漉的雨衣。
“我刚从楼上下来,是雷电劈坏了太阳能热水管,我已经维修过了,就怕热水管的碎渣子流下来堵住漏水阀,得需要进来检查一下。”
雷旭为了让她相信特意补充一句,“要不然回头你漏水阀堵住还得打电话叫维修。”
孙云梯很不耐烦拉开门说:“等台风走了我就换个牌子的热水器。”嘴里还在一边嘟囔一边从抽屉里拉出来两个鞋套扔过去。
雷旭弯腰套上鞋套,手里的工具箱努力保持上扬姿势让它可以录下屋里的环境。
他跟在孙云娣身后进卧室,路过卫生间看见紧闭的门。
“你快点!”孙云娣让开门口,让他进屋去检查。
热水器安在主卧的卫生间里。雷旭边走边在仔细观察,屋里明显有男人睡觉的痕迹,他站卫生间假装检查热水器漏水阀又放水检查了下地漏,在地漏里他看见了男人的毛发。
“好了。”雷旭起身转过来走到门口,看眼卫生间紧闭的门。
“那是主卫吧。”说完朝着卫生间走。
“哎,你别过去。”孙云娣急忙拦住他,一脸警惕看他:“主卫没有热水器,你不用过去。”
“那不行,总阀门应该在主卫,我得进去看看。”
“不行,你赶紧走!我不修了!”孙云娣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激动地往外推他。
雷旭站在那看着卫生间紧闭的门,阴恻恻地冷笑:“行,那你把维修费结算一下。”
“行,你赶紧走,100块钱我到门口转给你。”孙云娣依旧警惕他,怕他进去。
“不对,不是100块钱。”
“那是多少?”孙云娣没想到他要狮子大开口,拿起手机要报警。
“我告诉你,我们小区都监控都是联网的,你要在不走我就报警了!”
“行啊,那就报警吧。”雷旭也不害怕,站在那等她报警。
“你说多少钱,我给你。”孙云娣犹豫下,她不想报警,只想把雷旭赶紧吓走。
“三点五亿。”
“多少!”孙云娣被惊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雷旭。
“我说三点五亿!”雷旭再次大声说道。
孙云娣这次彻底明白,雷旭根本不是什么维修工,她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雷旭看着卫生间紧闭的门,幽幽开口:“你不是要报警吗,让警察来看看你们家还有多少茅台可以倒进下水道。”说完从工具箱里拿出微型摄像机,并亮出检察官证。
“我是滨河省人民检察院,检察官,雷旭!”
“宗有亮!你们侵吞国家的财产,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赃物倒进下水道,你们这样损害国家的利益难道就没有感到一丝羞愧吗?”雷旭大声呵斥。
惊雷仿佛在孙云娣脑袋里炸响,她急忙张开双手拦住雷旭冲卫生间喊:“老宗,快跑。”
卫生间内传出一声异响。
雷旭推开孙云娣一个健步冲过去一脚踹开门,一股海风迎面夹在着茅台的味道,卫生间内堆积的一箱一箱的茅台,唯独不见宗有亮身影。
看见还在晃动的窗户,雷旭心中一惊。
2018年10月22日,星期一。
滨河省人民检察院召开党委扩大会议,副科级以上检察官全员参会。雷旭坐在第三排一脸颓废。
副检察长刘立明在台上传达10月19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青少年法治教育建议书。同时研究部署2019年滨河省人民检察院工作。
散会后,人员陆续起身离场。
刘立明在签完一份文件后叫住准备离开的雷旭:“调查工作配合的怎么样了?”
雷旭颓废地站在那,回忆那天宗有亮坠楼也是一脸无奈:“我说的很清楚了,那天在我进入卫生间之前宗有亮就已经坠楼了,我进屋后也有全程录像,而且我也出示证件是那个女人不依不饶阻止我查案才导致宗有亮坠楼。”
“有录像有什么用,人家家属根本不认可,你也是老侦查员了怎么还能一个人进入嫌疑人家中!”刘立明有些生气。
雷旭也头疼这些他都已经解释很多遍了:“刘检,我解释过了,吕琛当时已经在路上……”
“行了,好好配合工作不要有抵触心里。”刘立明严厉打断他,转而话锋一转问他:“你对未检工作了解多少?”
“未检?”雷旭一时怔住后继续说道:“刘检,未成年的工作我没干过啊。”
“没干过可以学吗,经党委会研究决定,你不再担任宗有亮案件的检察官,组织上决定派你去吉平市贤湖区做未检的工作。”
雷旭一脸震惊的说:“刘检,我刚才跟您汇报过了,未检的动作我从没接触过!”
“国家这些年相继出台了多部关于未成年犯罪的相关法律,雷旭,你要知道未检的工作同样重要,未检工作就像一道防风林,咱把这防风林给它扎好了,里边的花花草草才能长好,祖国才能有希望!”刘立明的口吻不像是在商量,分明就是通知。
雷旭一脸不置可否。他纠结地看着刘立明:“刘检,我就是让组织给发配了呗?”
“注意你的措辞,这是组织上对你的新任,你到下面是一把手,锻炼两年也算是镀一层基层工作经验,雷旭,你要经得起考验!”
刘立明软硬兼施,发配了还不忘给他打打气。
刘立明一句话把雷旭甩出好几百公里,雷旭还得热情地保证完成任务,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雷旭,你是全能型人才,一个全新的工作岗位才更具有挑战性,我相信你在哪都能干出成绩,宗有亮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准备好了就去吉平市贤湖区主持未检的工作吧。”
吉平市——距离滨河省二百多公里。雷旭开着他那辆破皮卡至少得开六个小时!
台风走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味道。
雷旭也走了,脸上写满了心酸。他绝不是贪权,他只是不甘。看着副驾驶储物盒,心里五味杂陈,一脚刹车停下。
“你要死啊!”在后面刺耳的刹车和谩骂声中,雷旭掏出手机拨给吕琛:“宗有亮案子绝不能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宗有亮死了,但人死不能债销,他贪了那么多钱,钱呢!”
红灯变绿,后面狂按喇叭。
“雷旭,你先去报道,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吕琛刚从刘立明办公室出来,回头看眼紧闭的办公室门,把手机换道另一只手压低声音说:“这件事现在高检压力很大,他家属已经来闹很多次了,刘检的意思就是先劝她们不要闹。”
后面喇叭不停的催促,雷旭一阵心烦,启动车子驶过路口。
“雷旭,你现在最适合的就是不要在高检再出现,同样,宗有亮的案子现在最适合的就是先放一放,还有贤湖区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的性格你也知道,去磨炼磨炼也好。”
“吕琛,总之这个案子你不能扔。”雷旭说道。雷旭刚想再说两句,通话中断,应该是有电话进来了,他微微皱眉挂断吕琛电话。
贤湖区人民法院。
一双锃亮的女士皮鞋在通往法庭的通道里快步走着,都子瑜妆容整洁,穿着笔挺的检察官制服,怀里抱着一摞卷宗。
身后跟着的是狼狈的托着皮箱的助理检察官刘柳,她对都子瑜说:“都姐,来得及,不用走这么快。”
“我需要再了解下犯罪嫌疑人出庭后的心态,看他是否真的悔罪认罪。”
“是!”刘柳大喘口气,她开始小跑跟在身后。
刑事审判一厅,都子瑜作为应诉检察官出庭。随着审判员宣布开庭,犯罪嫌疑人张广齐被带入法庭。
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出庭前,援助律师曾告诉他要被判刑三年。他很害怕,他不是害怕这三年牢狱之灾,他是害怕自己进去以后,家里唯一的亲人没人照顾。
“张广齐。”
“道!”
都子瑜叫他名字刚要问话,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众人一跳。看他那反应过来后的沮丧表情,都子瑜心里有了打算。
“审判长,审判员: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百九十八条和第两百零九条的规定,我们受贤湖区人民检察院指派,代表本院,以国家公诉人的身份,出席法庭支持公诉,并依法对刑事诉讼实行法律监督。”
都子瑜发言都不用看卷宗就能够熟悉的说出卷宗内关于张广齐犯罪的一切证据。
张广齐站在被告席心渐渐跌入谷底。
“……综上所述,我院起诉书中指控被告人张广齐犯故意伤害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依法应当认定被告人有罪。”
“鉴于本案被告人到案后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积极认罪悔罪,因此,本着教育感化挽救的原则,建议法庭根据被告人的认罪态度,犯罪情节,社会危害性等,判处被告人张广齐有期徒刑一年,缓期两年执行。”
都子瑜落座,看了张广齐一眼,后者满脸感激跟不敢相信。
“公诉人,你应该知道张广齐犯的是故意伤害罪,在检察院之前提供的起诉意见书中明确书写建议量刑是一到三年,张广齐,作为玉前村村民,因与同村邻居发生口角失手致人重伤,案发后虽然能够主动投案自首并且能够能够积极悔罪认罪,但他并没有获得受害人谅解,这点你要清楚。”审判长在给都子瑜梳理张广齐的犯罪过程。
案件审判第一位要考虑的是受害人,其次才是嫌疑人。
张广齐虽然主动投案,认罪悔罪,积极赔偿,但他实际赔偿金额并没有得到受害人谅解,这也是本案难以量刑的重要因素之一。
“审判长,我到玉前村做过实地调查,张广齐的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以他们家庭的经济不足以支付受害人提出的赔偿条件。”
“审判长,皓月当空,大放光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广齐今年只有十七岁,正是因为他的天真,无知和冲动让他坐在了今天的被告席,遵纪守法与违法犯罪有时只在一念之差,我们希望他能够充分领悟这威严的,法律中所包含的厚重的仁爱。”
都子瑜一番话说的张广齐无地自容,他眼眶颤抖地冲都子瑜鞠躬。
审判长附身跟审判员交流后通知道:“本庭宣布,休息十分钟。”并且起身之后叫都子瑜跟他去后面休息室。
十分钟后,众人回到法庭。
审判长宣读法庭意见,都子瑜听了忍不住叹口气,拿出笔记本在密密麻麻的日程上划掉第一栏“9点,张广齐。”
庭审结束,张广齐被法警带离,忽然回头冲都子瑜深深鞠了一躬,都子瑜微微愣了一下,转而翻出下一场案件卷宗。刘柳托着皮箱跟在后面,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工作狂。
法院外,法警徐张荔发动了汽车。都子瑜坐进副驾驶,开始翻看下一场案件的卷宗。刘柳把行李箱放在后座的座椅上。
徐张荔忍不住问:“结束了?几年?”
都子瑜眼睛始终盯着卷宗不曾离开一分,认真翻阅卷宗顺便回答她的问题。
“一年,缓刑两年。”接着都子瑜合上卷宗开始投入新的工作,对徐张荔说:“走,去看守所!”
刘柳坐在后座抱怨:“这么一大箱子走到哪都要托着,太沉了,放车里不行吗?”
“小柳,你记住卷宗不离人这是规矩,我告诉你就是把院长丢了,都不能把卷宗丢了,如果丢了,那可是天大的事!”
刘柳被都子瑜说的吓的紧忙闭嘴。徐张荔忍不住看后视镜嘲笑她一句:“小柳,怎么这才刚来就适应不了都姐的作风了?”
“不是不适应,就是有点累。”小刘晃动酸麻的手腕,不过都子瑜的话她记住了。
院长丢了都不能把卷宗丢了。
剩下一整天时间她都托着一个皮箱跟在后面,跑遍了全吉平市公安局、看守所,看着都子瑜在笔记本上一道道划下去的日程安排,她已经有点要累虚脱了。而徐张荔则永远是在车里等待、开车,再等待。
天终于暗了。都子瑜也终于划掉了一天的全部行程。
刘柳托着疲惫硬撑着把皮箱送回检察院,再三确定卷宗没丢后,她托着80斤疲惫的身体下楼,看见都子瑜还精神十足的在车上说话,她整个人从头到脚的佩服。
“给你。”她刚上车,都子瑜就分给她一个汉堡。
“都姐,这算是给我加餐了是吗?”刘柳眼泪差点没夺眶而出。
“别说的那么惨,我也不是天天都这样。”
“都姐,我能回家吗?”小刘柔弱地问。
“你还想加班?”都子瑜揶揄道。
听见这话,刘柳终于忍不住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报告都姐,我前面拐个弯就到家了,汉堡我留着拿回家吃。”
“辛苦你了,才刚上班第一天就跟着我跑这么多地方,是不是有点不适应这么大张力的工作?”
“嘿嘿,不辛苦。”
徐张荔笑着把车开到刘柳家楼下,叮嘱她回家好好休息,以后跟着都姐比这还累的工作还有呢。
看着刘柳进了小区,都子瑜问徐张荔:“大荔,哪天去市院报道啊?”
“快了。”徐张荔也不隐瞒,去市检察院工作是她的心愿。
都子瑜埋怨地看她一眼:“真舍得我啊!”
“老都,咱俩就不要再煽情了好不好,估计我走之前你转主任的事也能正式公布了,到时候可得你先请吃饭。”
“我那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呢,你可别瞎说。”
“你可行了吧!”徐张荔打断她,“小道消息早传出来了,和我还谦虚呢我的都主任。”
都子瑜嘴上说着谦虚但那压不住的嘴角早把她出卖了,那点小心思全写脸上了,徐张荔忍不住调侃她。
雷旭进入吉平市还要经过一段荒凉的土路,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之前办案子也来过,领略过贤湖区的自然风光,只是没想到自己以后要在这里工作多久。
正胡思乱想,后视镜里一辆重型卡车掀起滚滚尘土渐行渐近。就在还有一段距离超车时,卡车忽然加速,直奔他皮卡车撞来,眼看就要追尾。幸亏雷旭咋遭有防备,猛打方向阳,急踩油门直接冲下路基。
重型卡车擦着不足1米的距离呼啸而过,皮卡车前轮陷入坑里瞬间灭火。雷旭惊魂未定地望着消失在尘土中的卡车。
“未检工作任重道远啊。”雷旭捏了一把冷汗,这差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好不然容易车再启动,晃晃悠悠朝着贤湖区人民检察院去。
从上午一直开车到了下午,太阳划过了整个天空。后视镜依旧有节奏的晃动,检察官制服悬挂在后排的位置。
威严的国徽终于映入眼帘,贤湖区人民检察院巍峨的大门前,雷旭一脚刹车。
车身惯性晃动,右前车轮“吱嘎”一声掉落,惯性下继续前行,笔直的滚入贤湖区检察院正义女神像的脚下。
“陈检,您找我。”都子瑜敲门进入贤湖区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陈亭毅办公室。
陈亭毅对这个徒弟很满意,指着面前沙发座:“来,坐下说。”
都子瑜心里微微紧张。
“子瑜啊,九部成立了,这可是咱们机构改革的重拳啊。”陈亭毅笑呵呵看着都子瑜,继续说道:“高检院内设机构改革落地,未检工作也被提上前所未有的地位,省院对未检工作也是高度重视,考虑到我们地区未检工作的特点,尤其是近几年涉未成年案件居高不下,所以未检工作任重道远,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哪敢有什么想法?都听院里的安排。不管是去九部从事未检工作,还是继续在一部干老本行,我不都是咱院自己培养的人嘛。”都子瑜回答的很谦虚。
陈亭毅非常满意,关心的问道:“你来院里多少年了?”
“十一年了,一毕业就来了。”
陈亭毅忍不住感慨:“十一年啊,九部成立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听院里的。”都子瑜认真的回答道。
“呵呵,好,我们准备让你去担任……”陈亭毅大手一挥,话没说完电话响了。
他停顿下示意都子瑜稍等,接起电话:“喂,我是陈亭毅,啊……哈哈,对对对……刚刚举行完入额的宣誓仪式,嗯……宣布了,我们就是没单独举行成立仪式,但是人马齐备,办公室都准备好了。”
陈亭毅边听电话边示意都子瑜喝水。
“嗯嗯嗯……好,好,明白,明白,那就让组织部尽快走流程吧,不然我们也不好宣布啊,好的,好的,冯局再见。”陈亭毅挂了电话,笑呵呵看着都子瑜。
都子瑜满脸笑容。
“子瑜啊,还是省里想的周到,知道咱们刚成立九部人手不够,派了一名具有丰富办案经验的同志过来壮大咱们的队伍。”
都子瑜楞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确认:“那个,陈检,您刚才说院党里要推荐我担任?”
“九部副主任啊。”陈亭毅笑着恭喜都子瑜:“你们九部这回可是咱们院里中坚力量,连主任都是副处级,这可是高职低配,省高级对咱们这个九部可是相当重视啊。”
“省院下来的?”
“对啊,省院的反贪大拿,雷旭,听过吧!”
都子瑜微微愣住,挤出一丝笑:“听过。”
陈亭毅看眼时间,对都子瑜说道:“你回去准备准备跟我一起去迎接咱们的雷主任吧,说这话人应该就快到了。”
从看守所回来,刘柳就在收拾九部办公室,院里已经传开她们这一组要担负九部的工作。她举着手机在屋里拍了一圈,把办公桌跟文件柜都照了遍。
“当当当当,大家好,我是检察官助理刘柳!看,这就是我们新成立的第九部办公室。今天可是我们成立的第一天,未成年人检查工作办公室哦,我必须记录一下。我们的负责人可是美女员额检察官都子瑜哦。”
徐张荔提着两大提厚厚的文件包走了进来,重重的放到地上。
刘柳把镜头直接怼了上去,“看,这位就是从法警大队专门借调到我们第九部的带刀护卫徐张荔,荔姐!”
“别拍了!”徐张荔抢过手机直接关掉,“赶紧干活去,新主任马上就到了。”
刘柳一愣,“什么叫新主任?不是都姐是主任吗?”
徐张荔看她一眼,忍不住吐槽一句:“姐是副主任!”
“不对吧!院里是不是弄错了,院里之前不是一直都在九部成立都姐就会提副科级担任主任吗?”
“你去问陈检!”徐张荔把档案拍桌子上,也是一脸不甘心的表情。
都子瑜走到门口,刘柳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机收起来。
“小刘你先别拍了,去领一套新墨盒过来。”都子瑜特意将小刘支开。
“哦。”刘柳一溜烟跑了。
都子瑜看她走远,又看赌气的徐张荔,忍不住拍拍她:“这次就当特殊时间你再贡献一次吧,我知道去市里的机会不多,但咱们的人手也确实不够……”
“哎呀,这个事就不提了,你都成副职了,我还能说啥。”徐张荔意识到不对,心里叹口气尴尬地说:“我去看看扬姐,这搬个办公室比搬家还累。”
都子瑜有些失落的看着办公室中最里面那张主任办公桌,心里五味杂陈。
雷旭眼瞅着车轮胎滚进了检察院,门口门卫跟保安冲过来急忙拦住他:“你干嘛的,这车怎么停的,轮胎怎么跑院里来了?”
“不好意思,你好,我叫雷旭是……”
门卫还在纳闷,陈亭毅从楼里疾步走出来,连忙打招呼:“哎呀,雷检察官,您终于来了。”他离老远就热情地跟雷旭握手:“我们可都盼着你来呢。”
雷旭尴尬地跟他握手。陈亭毅看了见轮胎忍不住问:“这轮胎?”
“呵呵,是我的。”雷旭尴尬道。
陈亭毅急忙喊门卫老赵:“老赵,你赶紧叫司机来把车开走去修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雷旭把车钥匙交给老赵。
领导都发话了,老赵点头去喊司机,很快过来俩人把轮胎搬回来用支架把车固定住。
陈亭毅拉着雷旭往里走:“九部现在是万事俱备就差你了,哈哈。”
“不过我是怎么也没想到省检会派你这个百变检察官来担任我们九部主任,以后可要辛苦你了。”
“是百变,变来变去把自己变没了。”雷旭苦笑着调侃自己,顺路也在观察贤湖区检察院。
这老旧小楼比不上省高检气派,但比在省高检每天倒是可以少走很多台阶。
“人都到齐了吗?”雷旭问。来之前,政治部告诉他贤湖区九部已经挂牌,除了他这个主任还有副主任一名,检察官若干协助他办案。
“都准备好了,听说是你这来明显检查管当主任,可把她们给乐坏了,都在办公室等着你训话呢。”俩人说着上楼,走到九部。
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雷旭忍不住尴尬笑下:“陈检,您说的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呢,估计是去接你走差路了。”陈亭毅尴尬地掏出手机,“那个,你等我下,我这就叫她们回来。”
陈亭毅走到门口给都子瑜打电话:“你人呢,雷主任都来,你们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陈检,突发一起校园伤害案件,公安局要求我们提前介入,我在公安局了解情况呢。”都子瑜语气紧急。
“那,那其她人呢!”陈亭毅继续问道。
“徐张荔要去法院押送文件,刘柳、杨甜在档案室整理未检卷宗。”都子瑜在电话里进一步解释,可这怎么跟商量好的似的,陈亭毅嘴角忍不住抽搐。
“那雷主任怎么办,人已经到了,你们一个个都不露面,以后还怎么在一起工作。”
“那没办法,要不陈检您先陪着。”都子瑜说完要挂电话。
陈亭毅气的无可奈何,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有情绪。”
“我没情绪!”都子瑜声音冷淡,没有丝毫感情。
陈亭毅叹口气:“晚上你们年轻人好好聚聚,九部以后还要靠你们共同努力。”
陈亭毅这回不用都子瑜解释,直接在电话里把事定下来。最后通知大家:“行了,你们都去忙吧!”
雷旭在屋里转了一圈,看了一眼未来的工作环境。主任办公桌上摆放着四个椰子,上面分别写着“欢迎主任”。
陈亭毅站在门口酝酿几秒,笑呵呵走进来,看见雷旭在看椰子忍不住过去笑道:“哈哈,她们这是在欢迎你呢,椰四!”
“呵呵,我看是椰着了吧。”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雷旭这三把火没烧起来先让人给了个上马威。
“事发突然,你也知道基层就这样,说忙立刻就忙。”陈亭毅帮着圆场。“对了,你还不知道你的副主任是谁吧,我给你介绍下,都子瑜,政法大学毕业,员额检察官,上班十一年了,老检察官了,未检工作以前一直都是她在负责,我们院的中流砥柱,也是我的徒弟。”陈亭毅骄傲地指着门口那张桌子道:“雷旭你要多教教我们的副主任哦。”
“好,好。”雷旭看了眼那张整理的十分干净的办公桌。
“你可千万别谦虚,我们院很多人都非常仰慕你。”陈亭毅说完又指着其他两张桌子介绍。
“这是杨甜的办公桌,老书记员了,从参加工作就在咱们院,是有命的智能档案库,还有这位,徐张荔,法警,散打冠军,刘柳,检察官助理,年轻人二十六岁,法学硕士,头脑很活,院里宣传工作她也是一把好手,是个好苗子。”
陈亭毅带着雷旭挨个办公桌走了一遍,雷旭记了个大概。“陈检,我听名字怎么好像女的比男的多啊。”
“未检工作嘛,当然是女同志好开展工作,你可别小瞧女同志哦,在咱们这女同志能顶半边天的。”
雷旭连忙摆手:“我可没有小瞧,我就是问问。”
陈亭毅笑笑:“剩下的等晚上你们见面了再互相了解吧,晚上六点,老六椰子鸡,她们几个给你接风。”
“不用这么客气。”雷旭不想去。
“雷旭,到基层就不要再想着自己省高检的身份,放下架子跟大家融在一起才能更好的开展工作。”陈亭毅拍拍他肩膀,继续说道:“我晚上还有事就不过去了,六点,你准时到哦!”说罢,陈亭毅便往外走去。
雷旭愣了两秒忽然想起来急忙冲出来喊他:“我怎么找他们啊。”雷旭叫住要走的陈亭毅。
“忘告诉你了,你去老六椰子鸡屋里一桌四个女人的就是她们四个。”陈亭毅回头嘱咐他。
“都是女的!”雷旭一脸惊讶,指着徐张荔桌上的哑铃跟握力器:“这也是女的!”
“啊,对啊,她是荔枝的荔。”陈亭毅侧身看了眼徐张荔桌子上的哑铃,两个哑铃片上分别写着10Kg:“散打冠军,很厉害的。”
雷旭懵了,怎么都是女的。
他叫住陈亭毅过去拦住他:“那个,陈检,要不你看看咱们院里还有没有其他工作我能干的,给我换换。”
陈亭毅一脸尴尬:“雷主任,你说笑话了,咱们院里现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手都在坑里,我哪还有工作给你,你可是组织部任命的九部主任,我怎么敢说换就换?再说,你这老中青三代都有,文武双全,多好啊。”
雷旭要在说话,楼下忽然有汽车的警报声,两人都往外看。
回过头还想再争取爱,陈亭毅已经在下楼梯了。
“陈检,晚上您真不去吗?”雷旭跑出来问。
“都是女同志,我去不方便。”
“那我……”雷旭话没说完,就被陈亭毅打断了。
“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他们主任!”陈亭毅让雷旭心安,安慰道:“放心,她们很好相处的。
对了,雷旭你来我们这一定要尝尝我们这最好吃的椰子鸡,快回去吧,一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留步吧,不用送我,在贤湖区检察院不用这么客气。”陈亭毅走下一层楼梯仰头看雷旭还在摆手让他回去。
雷旭无奈看着陈亭毅消失,转身再回办公室,看那四个椰子,怎么看都浑身刺挠。
一直等半个小时,手机才收到陈亭毅的短信,估计陈亭毅是刚帮她们订完地方。
这个陈亭毅真是会安排,安排四个女的跟自己一组。
雷旭摆弄手机,好几次想拨个号码最后都忍住了。
再看眼那四个椰子,他决定先跟她们说清楚,实在不行就换个科室。
贤湖的夕阳还是很美的,街上有很多人在闲逛。
雷旭开车拐进胡同差点没撞上前面一个戴着小黄帽的小电驴。他找宽敞地方把车停下,按照导航步行去老六椰子鸡——建在海堤旁的一家小店。
陈亭毅说的对,老六椰子鸡是真火,屋里四个女儿一桌的台面有好几桌!
四个小姑娘不对,四个中年妇女也不对,四个老太太更不是!
远处的天际线闪烁着金色的灯带,雷旭尴尬地站在门口。小黄帽绕过他走在前面,一回头,皮卡丘的头盔认出了雷旭:“是雷主任?”
雷旭正尴尬找人,看见她忍不住问:“你是?”
杨甜摘下偷窥热情的介绍自己:“我是杨甜,咱们九部的,十年前我去省院参加干部轮训,那时候你刚分配到省院做助理,我们见过。”
雷旭想不起来了,尴尬的问道:“那个,杨大姐,咱们其他同事呢?”不是说吃饭吗,怎么就见一个人。
杨甜绕过雷旭往里看,冲里面挥下手让雷旭跟着她。
徐张荔正在跟刘柳探讨近期发生在校园的未成年人暴力伤害案件,看见她冲她热情招手。
杨甜走过去热情介绍:“大荔,你看谁来了。”
“呦,雷主任,您上座。”徐张荔抬头看眼,阴阳地拉开一张椅子。
“你好。”雷旭看她那腕力忽然想起那两个十公斤的哑铃片。
“雷主任您快坐,他们家菜特别好吃,我们几个刚点了些,您看你还有什么想加的吗?”刘柳很热情地跟雷旭打招呼。
雷旭坐下后扫了眼旁边的空位:“都主任还没来吗?”
“应该快了。”徐张荔看眼手机。
几人正在说话,都子瑜过来打声招呼,她今天穿了一身套装,还画了淡淡的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呦,化妆了!”刘柳没心没肺地说一句。
都子瑜急忙否认:“哪有,我不每天都这样吗?”
雷旭尴尬起身跟都子瑜握手:“都子瑜同志您好,我叫雷旭。”
“雷主任好,以后您叫我小都就行,坐吧。”
众人落座,气氛变得压抑。
服务员拿来五个生椰,杨甜热情地放在众人面前。
“雷主任也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吧?”刘柳满脸好奇的看着这个副处级领导。
“嗯。”雷旭点头算承认。
“我也是,都姐也是!”
“我九六年的。”雷旭介绍自己。
“我九九年的!”都子瑜也跟着介绍了一下自己。
刘柳意见惊讶地看着都子瑜:“都姐,那你俩在学校应该见过吧。”
雷旭和都子瑜愣了下,雷旭看向都子瑜:“你们班主任是?”
“我们班主任是刘文。”
“哦,大文子老师?”
“对。”
雷旭想了下说:“我是洪卫老师带的。”
“难怪呢,我入校的时候,洪老师都已经升主任了。”都子瑜显得很平淡。
“不管怎么样,山不转水转,我们聚到一块儿就是缘分,我来之前,陈亭毅检察长给我挨个介绍了一下大家的基本情况。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杨大姐,还有就是大荔,52 公斤级柔道冠军。”
雷旭勉为其难的做了个开场白。
徐张荔翻着白眼纠正道:“散打。”
雷旭尴尬的点头算是记住了,嘴里幽默地说道:“那更能打,你现在的功夫,每天还……练不练?”
“不练,摔你也没问题。”徐张荔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众人哄笑,雷旭只好跟着尬笑。
杨甜看差不多了,举起面前的椰子说道:“咱们今天就以椰子带酒欢迎雷主任加入我们。”
雷旭一脸尴尬,嘴上急忙说客气,举起椰子跟众人砰了一下然后把子放在一边。
都子瑜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嘴上说道:“雷主任,椰子不酸。”
雷旭看眼椰子,一脸的郁闷,只好勉为其难地举起椰子轻轻抿了一口。
这次算是正式认识过,雷旭放下椰子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笑哈哈说:“我来之前呢,也做了一点功课哈,想着我也不能来了以后不干活,你们看……”雷旭说着翻开小本。
众人笑着看他,看他想说什么。
雷旭认真地翻开小本,指着上面一行字说道:“有这么一个案子,就是 12 月 6 号,吉卫中学副校长强奸案?这个是现在的重中之重,所以我打算……”
“雷主任,这个案子在我手上,我已经处理一半了,不过没关系,你要想接手,我马上转给您。”都子瑜一脸严肃的打断他。
雷旭急忙摆手:“别别别,你做,你继续做。”说着抓了抓过敏的脖子,然后继续往后翻:“那这个,12 月 8 日,东湖中路有一个和盛抢劫案,这个金额巨大,我以前也是跟金融……”
这次徐张荔打断他:“雷主任,这个案子已经移交市院了,卷宗是我送的。”
“送的好。”雷旭忍不住使劲皱下眉头,使劲挠下脖子继续往后翻。
“那还有一个 9 月 6 日,玉中村张广齐故意伤害案,这个卷宗还没送……”
“对,这个案子今天刚审判,都姐出的庭,判一年缓两年。”这次是刘柳。
“判得很人性。”雷旭无奈合上日记本揣进兜里,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都子瑜,充满诚恳地说道:“那都子瑜同志,您看我还可以干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工作是我能具体抓一下的?”
“主任,不好意思,因为我们这九部不也刚成立嘛,很多案子还在转过来的过程中,所以现在还真没。”都子瑜喝口椰子,咬着吸管一脸得意的看他。
“那个翎华中学法治副校长的职务不是一直没人接手吗?”杨甜为了化解尴尬急忙打断俩人。
“哦,那这个我可以去接。”雷旭如释重负,有活不算无。
都子瑜放下吸管,使劲咽下椰子汁道:“雷主任。你才刚来,要不你先认识下我们院里其他科室的同志熟悉下情况,这样以后也方便工作。”
雷旭还想再争取下,刚开口就被徐张荔跟刘柳打断,两人跟着起哄说都子瑜说的对。
“雷主任,您是不是下令咱们先开饭呢?”都子瑜给雷旭来个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雷旭暗暗叹口气,看样子以后工作要不好干啊,搓搓手揭开锅盖,看着里面沸腾的椰子鸡就跟现在的自己也差不多,他忍不住笑下:“那咱们就开饭吧。”
徐张荔、刘柳去调蘸料,都子瑜更是头也不回,杨甜忍不住问他:“雷主任,您不去调料吗?”
雷旭看眼调料台,不好意说:“我吃空口。”等杨甜走后,他一脸无奈地再抓下过敏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