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接过信封,放进了衣襟,但是还有一点他没弄清楚。
“那王爷你呢,你不回京么?”
“不,不回,说了要去法光寺,不能半途而废,留下一队御林军,剩下的人,都跟你回吧。”
“是。”
江淮得到命令,转身就从马车里出去了。
慕倾雪看着那尊依然被红布包着的观音像,眸色一点点的变的深沉。
就在落日的余晖映红了西边的天空时,摄政王的车驾终于是到了法光寺。
法光寺主持已经等候多时了。
因为时辰太晚,不能再上香,所以慕倾雪要在寺中留宿。
不过她第一件事,还是要去看一个人的。
披着斗篷挡着肩膀的伤口,慕倾雪跟随一个小师父到了一间禅房的门口。
“有劳了。”慕倾雪双手合十,对小师父行礼。
小师父回礼之后转身就走了。
站在禅房的门口,慕倾雪提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吧。”
都没说自己是谁,就听屋子里面传出了一个很娇柔的女人的声音。
慕倾雪推开门,迈过高高的门槛。
“姑姑,可想阿雪了?”
“哼!我想你?我想你有什么用,一年到头来不了一次。”
慕倾雪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僧袍的女尼,在镜子前面梳着一头乌黑的青丝。
从背面看,女尼的体态根本就看不出年纪,可从镜子里面看脸,就能看的出,那双丹凤眼里有岁月的痕迹。
“姑姑,我这不是来了么。”
慕倾雪走到那女尼身边,蹲在了女尼的腿边。
这女尼不是别人,正是十五年前,被先皇送来法光寺出家的长公主,慕晨露。
“臭丫头,还算你有良心。”
放下梳子,慕晨露伸手就打了一下慕倾雪刚刚受伤的左肩。
“啊,疼。”
“怎么了?我又没用力。”慕晨露微微皱眉。
慕倾雪委屈巴巴的撩开斗篷,露出那染着血的肩膀。
“这怎么搞得啊,进来的时候不说,快起来。”
慕晨露急切的吧慕倾雪拉了起来,让她坐在铺着锦被的土炕上。
“把衣服脱了,姑姑给你看看。”
“嗯。”
当今世上,知道慕倾雪是女子的人除了白静秋以外就只有她姑姑,当年的长公主慕晨露了。
所以在姑姑面前,慕倾雪整个人都变了样子。
像个小姑娘一样,开始娇气了起来。
脱了外衣,又解开中衣,慕倾雪露出了束胸上面的左肩,慕晨露也拿过了一个装药的小箱子。
“在法光寺十五年,姑姑经书念的少,倒是和这些秃驴学了些医术。”
一边说,慕晨露一遍拿烈酒沾了棉布帮着慕倾雪清理伤口。
“嘶,真疼。”能撒娇的机会,慕倾雪十分珍惜,其实这疼痛的程度,她还是能忍的,但是在姑姑面前,她就不想忍了。
“这伤怎么来的?你来的路上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遇见了几个杀手而已。”
“几个杀手,还而已?你知不知你这伤,若是再深上半寸,你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慕晨露已经把伤口清理完,又拿出止血消炎的药粉。
“这杀手看来也不怎么地,明明这一剑可以直接戳在心上的,却是偏到了这边,要么是不想杀你,要么就是瞎了。”
大概是怕慕倾雪疼,慕晨露敷药的手特别的轻。
“姑姑真厉害,连那杀手不想杀我都看出来了。”
“嗯?到底怎么回事?”
药已经敷好,慕晨露拿起了绷带。
“姑姑,我今天做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
“定,国,公。”
这三个字一出口,慕晨露缠绷带的手就是一顿,脸上的表情也萧瑟了起来。
“从头说。”
“诶。”慕倾雪乖巧的点头。
从战墨云回京,到二十年前大学士案,再到白相被杀,慕倾雪捡着重要的能说的都说了。
听完这一切,慕晨露整个人变的阴郁了起来,尤其是听到大学士案时,她那双眼睛都有些红了。
等慕倾雪说完了半天之后,慕晨露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阿雪,这段日子,你辛苦了。”
“不辛苦,就是,我没有柳凤鸾祸乱朝纲的证据,怕是这次波及不到她了。”慕倾雪有些愧疚,连也眼睛都垂下了。
“唉,丫头啊,那柳凤鸾哪里是能轻易就搬倒的,要是简单,你姑姑我能被困在这法光寺十五年么?
这次你除掉了定国公,已经做的很好了。”
慕倾雪肩膀的伤口已经包扎完了,慕晨露伸手摸了摸慕倾雪脸颊。
“阿雪,姑姑还是那句话,别固执于你父皇嘱托,这江山,慕朝阳他扛不起来的,你……”
慕倾雪不愿意来法光寺的原因就在这,姑姑什么都好,就是每次来,姑姑都会劝她去谋朝篡位。
看慕倾雪低头不说话,慕晨露就又接着说道:
“虽然是姑娘家,可姑娘家怎了?谁说女子就不可以坐那龙椅?你若为了天下百姓,最好的办法不是扶持一个草包,而是自己拿起皇帝的玉玺。”
“姑姑,你知道的,我对权利什么的没那么大的兴趣,我只想天下太平,然后找个山野田间去隐居过日子。”
这是慕倾雪的真心话,这些年来从没变过。
“唉,你这傻丫头。”
“嘿嘿。”慕倾雪憨笑了一声,可笑过之后慕倾雪又像是要哭了一般,把头靠在慕晨露的颈间,双手搂住了慕晨露的腰。
“姑姑,是阿雪无能,不能早日把你从这里接出去。”
“傻孩子,姑姑在哪其实都不要紧,姑姑现在只想好好的活着,等柳凤鸾那妖妇死的那一天,姑姑只求你能让我在她临死之前捅她一刀,让我为我那可怜的驸马,报仇。”
“驸马?”慕倾雪抬起头,一头的雾水。
长公主慕晨露在出家以前,不但没有过婚配,连个订婚的对象都没有,她哪里来的驸马?
慕晨露又是叹了口气。
“阿雪,姑姑年少时喜欢过一个人,梦想着有一天能与他永结同心,可他……”
到底是心里最伤痛的事情,再次说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深吸了一口气,慕晨露一双潮湿幽愤的眼眸看向慕倾雪。
“他叫韩雨亭,是我见过,最好看,最有才华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