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很多，不知不觉，肖一云察觉到有什么滴落在自己手背。
原来是从眼眶溢出的一滴泪，她没有觉得自己在哭，不过是单纯被旧事迷了双眼。
“你可藏得够深，我一点都不知道。”肖一云有些嗔怪道。
贺知韩苦笑着摇头，指腹将她还未来得及收好的眼泪，一点点轻轻地拭干。
“我也不想啊，谁叫有一次，一个男生向你表白，你直接拒绝人家，理由还是因为别人学习不好。我转念一想，我学习也不怎么样。”
“有吗？”肖一云的注意力被他吸引，顾不上去哭了。
“你呀，都不记得了？就在这儿。”他指向对面。
肖一云摇头，是真的不记得了：“估计就是我随口一说的，我当时完全不开窍，根本没心思想这些。应该就是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谁知道让听墙角的听去了。”
“那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的，我不记得我们有过这种层次的交流。”肖一云想起关键所在。
贺知韩神秘一笑，伸手去摸自己后脖梗，有些难以启齿。
“嗯？”肖一云穷追不舍。
“同学录，毕业那会儿，班上不是流行互相写同学录吗，我那时候问你要的电话。”
这么一说，肖一云隐隐有了些模糊的印象：“所以，你帮我写同学录了吗？”
“写了。”
“写的什么？”
“秘密。”
肖一云噘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秘密，不说拉倒，我自己回看。”
说着，快速起身，真就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等等我。”贺知韩叫到。
“不等。”肖一云傲娇，头也不回。
“等我。”贺知韩耐着性子，如果仔细听，能辨别出他语气里的撒娇。
就是撒娇，这个和贺知韩八杆子打不着的词语，能准确形容此时的贺某人。
因为一个人，让他的心变得柔软。
这份独一无二的柔软，也只是肖一云一个人的专属。
“我！不！”肖一云这次回头了，不过是为了给某人一个挑衅的眼神。
贺知韩跟在她身后，她快自己就快，她慢自己也慢。
像一个耐心十足的猎人，不紧不慢地锁定自己的猎物。
“没关系，我腿长，不论你怎么跑我都追得上。”贺知韩长腿一迈，轻易抓住肖一云的手臂。
稍一用力，肖一云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两步，正好落进他的布防里。
贺知韩看跌在自己怀里的人，她抿着唇角，似乎在忍笑。温热的嘴唇在她唇角处轻点，肖一云抿着的唇绽开一个微笑的弧度，泛红的脸颊处酒窝浮现。
“你看，我这不就追上了吗。”贺知韩从背后搂住她，低头埋在肖一云脖颈间，呼出的气顽劣地吹进她衣领里。
回家后，肖一云直奔卧室，在屋里翻箱倒柜。动静闹得有些大，引来肖爸的关注：“水水，你找什么？”
“爸，我以前高中时候的东西呢。”肖一云没有收纳东西的好习惯，都是随手放，随缘找。
肖爸站在她卧室门口，看女儿脸上的焦急，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毕业的时候到处扔，我看见的都给你归纳在纸箱里了，床底下。”
肖一云闻言，放弃和衣柜做斗争，倾身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去。
贺知韩进门后先去厨房和程老师打招呼，寒暄了几句后，方才过来找肖一云。
“你别站那儿，手机电筒打开，帮我照一下。”肖一云不客气地吩咐道，她很讨厌找东西的感觉，会使得她整个人蒙上一层毛躁。
贺知韩依言，蹲下身子，打开自己的手电筒，探进床底。
肖一云半个身子都钻进床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终于退出来。
将从床下找出的纸箱拿出，上面已经蒙上厚厚的一层灰。
肖一云顾不上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轻轻吹去纸箱上岁月的痕迹，再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
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箱子里装满了各种物品，有当时流行的小玩偶摆件，跟风学人家写日记的本子，还有些自己都不记得有何典故的剪报……
再往下翻，看见了自己想要找的同学录。
封面是蓝色的卡通人物，可爱的造型，一看就是小女生喜欢的风格。
当真正把同学录拿在手里时，肖一云突然不敢打开，一些复杂的心理拉扯，让她犹豫不决。
“就是这个。”贺知韩不咸不淡地开口，目光有意无意地在那本已经有些泛黄的封皮上游离，“要我帮你翻开吗？”
“不用。”肖一云轻吸一口气，指尖已经抚上同学录封面的一角。
翻开第一页后，就像是已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不再有什么顾虑。
肖一云一页又一页的往后翻，神情郑重，害怕再一次错过，摆在眼前的答案。
快到最后几页时，终于看到那一页，上面姓名一栏写了“贺知韩。”
同学录一般是每人一页，正面是自己的基本信息、兴趣爱好，有点类似简历。
反面则是空白，通常是写几句给同学的寄语，祝福。
肖一云大致瞟了一眼正面，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快速翻到背面。
看到空白处，他不太工整的字，肖一云看了许久。
明明就短短两句话，她好像突然不认识汉字，字斟句酌，生怕自己误会其中的意思。
贺知韩看她的表情，很显然，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张纸上的文字。
虽然这个设想，在他脑海里已经预演过无数次，可现在，在当事人面前确认了这件事，他还是长舒一口气。
四年前的她，并没有接收到自己喜欢的讯号，所以，就谈不上拒绝了。
“所以，你是第一次看这个？”贺知韩嗓音清冷。
肖一云点头，紧紧咬着自己下嘴唇。
“别咬，什么坏毛病。”贺知韩拇指放在她的唇上，来回抚摸，试图抹去刚刚被她自己咬出的痕迹。
“你运气真好，如果放在那时候，我肯定拒绝你。”肖一云眼眶有些红。
她说这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虚张声势，天知道，她现在心里有多酸涩。
她一向主张不欠别人任何东西，可这份心意，贺知韩单方面付出了这些年。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自私。
贺知韩将她轻轻搂紧怀里，两人就这样，一直坐在地板上。
“是啊，老天待我不薄，让这个秘密在最适合的时间出现。”贺知韩的大手在她后背轻拍，想缓解她自己钻牛角尖的低落。“所以，水水，你不用觉得有负担。阴差阳错，我已经得到最圆满的结果，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庆幸。”
庆幸，当年的你没看到我的秘密。
庆幸，我的满腹爱意，没有仓促地掐断在我们都少不更事的那年。
庆幸，时光辗转，这个秘密，终得以见天日。
只有贺知韩自己知道，他有多劫后余生。
“可是，相比于你的喜欢，我的这点喜欢，也太拿不出手了。”肖一云鼓着腮帮子，自己和自己生气。
“傻姑娘，喜欢怎么能分高下呢。”贺知韩用手指戳戳她鼓起的脸颊，“你哪怕只给我一分，就足够把这里填满。”贺知韩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所以，关于同学录背后写了什么？
十八岁的贺知韩如是写道：“晓看天色暮看云。如果你能看到这段话，希望我有机会能亲口对你讲一次。”
大概就是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春观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我看天、看云时，云是你，我在想你；
我入梦、转醒时，全是你，我在想你。
如果你能读懂我的意思，那我有没有机会，亲自站在你面前，告诉你。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