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校园第一站，当然是曾经坐过的教室。
因为放假的原因，教室门都上了锁，他们只能在玻璃窗前，远远的望一眼。
“你还记得你坐哪儿嘛？”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视线俱是投向教室里，整理摆放的课桌椅。
“那儿。”贺知韩长手一指，指向教室最后一排。“你坐那儿。”不等肖一云问，贺知韩精准的指向第一排，靠近窗户的位置。
“你都记得呢。”肖一云心下感叹。
严格来说，距离高中时也就只有几年时间，可能是心境完全不同于当时，现在回忆起来，有恍如隔世之感。
“你不喜欢从讲台上经过，每次出教室都绕个大大的圈子，”肖一云的视线随着贺知韩指的方向移动，“就从第一排这儿，一直到最后一排，然后从我身后经过。”
他指的方向，完全正确。
“你都知道？”肖一云不可思议道。
贺知韩挑眉：“跟你说了，我那时候就喜欢你，自然会暗中观察你。”
肖一云收回视线，扭头看他的眼睛，里面平静无波，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
“你不是不愿提起以前的事吗？我几次问你，你都不说。”
贺知韩拉起她，两人蹲在教室窗户下，这般幼稚的举动，一如时光回溯到四年前，每一个雷同的午后。
“不是不愿提起。”贺知韩淡淡地说。
“那是为什么？”
“总觉得这些话，应该在对的时间地点讲出来，才不辜负我那段独角戏。”
“现在是吗？”肖一云问。
两人都不去看彼此，目光越过走廊上高高的栏杆，定格在天上那朵不知哪儿飘来的云朵上。
“当然，没有哪一刻，有现在这么正确。”贺知韩收回看天空的目光。
天空有什么好看的，不及身侧的你万分之一。
“带你去个地方。”贺知韩突然起身，有些迫不及待地，拉起还蹲在地上的人。
肖一云跟着他，他的步伐今天迈得有些大，到后来，她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
“神神秘秘的，带我去哪里啊？”肖一云有些喘，胸口微微起伏。
贺知韩才发觉自己过于急切的动作，放慢动作，说道：“到了你就知道。”
“这学校就那么大点儿，有什么新鲜的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两人从教学楼出来，先是穿过篮球场，顺着林荫道，一直走到尽头。
路的尽头是食堂，食堂前面往左下坡，便是大操场。
操场的中心是一片绿油油的人工足球场，围着足球场的是一圈400米规格的跑道，跑道再向外扩展，就是一圈观众席。
观众席是阶梯形状，正面是主席台，学校开学典礼和运动会等场合，领导会在上面讲话。
除却主席台两侧有塑胶座椅外，其余方位的观众席都是水泥地，大家都席地而坐。
贺知韩牵着肖一云，绕着操场跑道走了大半圈，最终停在一个角落处。
这里是离操场入口最远的一个方位，不知当初为何，竣工时在这儿留了一个半人高的石墩。
“熟悉吗？”贺知韩停下步子，双手在石墩上一撑，人就一跃而上。
石墩的面积不小，约莫一张乒乓球台的大小，人坐上去即便是躺下都有足够空间。
贺知韩朝肖一云伸手：“要我帮你吗？”
“不用。”
肖一云把自己身上的包拿下，扔给坐在上面的人，学着贺知韩刚刚的动作，也利落地跃上，坐在石墩边缘。
“我以前中午经常在这儿看书。”肖一云随口一说。
她觉得贺知韩应当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专门带自己过来。
“起来。”贺知韩已经起身，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注视肖一云。
肖一云才刚刚坐下，听闻他的话，没有立刻动作。
贺知韩不由分说地去抱她，像抱婴儿般，把她抱起来。
“别闹。”肖一云怕把动静闹大，赶紧自己站好。
“这边，你看。”贺知韩已经走到石墩另一侧边缘。
肖一云几步过去，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这背后竟别有洞天。
自己以前从来没注意过，只当这背后是杂草荒地，也没起过探究的心思。
原来这背后，是一小片空地，头顶正好被树荫罩住，所以显得隐蔽。
贺知韩看她微诧的表情，心中闪过些得意，就是那种和人分享秘密时，最期盼看到的表情。
“我每天中午都会在这儿休息，直到有一天，你闯进我的秘密基地。”贺知韩长腿一迈，轻易地从墩子上跳下去。
换成是肖一云站在高处，俯看着他。
贺知韩说话间，自然地蹲下去，就在树干旁坐下，身子正好能靠在上面。
时光仿佛回到那时候，每一个炎热的午后，他就是窝在这一方天地里，私藏着自己的秘密。
贺知韩抬头，阳光依旧能穿过树叶，投射到他头顶，身上。
眼睛微眯，躲避阳光的直射。
肖一云有些手足无措，她只得愣愣地站在高台山，去看底下慵懒的人。
“下来吗？”贺知韩半眯着的眼睛，向肖一云发出邀请。
肖一云无法拒绝，微微蹲下身子往下跳，在贺知韩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样靠着是不是很舒服？”贺知韩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给肖一云腾出位置，让她能倚靠着树干。
“起先对你的关注，是源于好奇，你就那样猝不及防的闯进我的世界，任谁都会对你多关注几分。”贺知韩声音不疾不徐，在此情此景下，有种岁月静好的意思。
“后来呢？”肖一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目光越过眼前的石墩，定格在某处。
“后来，我发现你很有意思。
每天明明怨气那么大，可在人前总是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样子。
有时候，一个人自言自语时，偶尔会蹦出一句脏话。
背英语单词时，就很简单的一个词语，念好多次都记不住，还自己跟自己发脾气。
还有一次，看你把数学试卷揉成一团，我都以为你会发作了，结果却又自己乖乖捡回来，展开铺平压好。
我当时觉得，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女生。”
说起这些往事，贺知韩面上是藏也藏不住的温柔。
肖一云怒目圆瞪，好看的眸子盯着他：“你就是见我出丑，觉得好笑罢了。”
贺知韩看着她似是闹脾气般娇俏的样子，忍不住双手在她脸颊上揉了几下，道：“你长这么好看，出丑都是美的。”
“肤浅。”肖一云轻哧。
“我不否认，人的相互欣赏，本就是缘于见色起意。”贺知韩承认得毫无心理负担，“你知道吗，见识了你这样的一面后，每每在教室看到另一个你，两者的冲突，让我觉得你好像是这个地方，唯一能吸引我的存在。”
肖一云觉得不可思议，大家不都是喜欢乖巧懂事、学习又好的孩子吗？
贺知韩怎么，这么特立独行，喜欢叛逆的？
贺知韩读懂她的迷惑，接着说：“经过一段时间后，我明白了，你身上吸引我的，不是你的任何一个外在行为。
而是，你也有和我一样的，灵魂上的空洞和孤独。
你的孤独，你选择把它伪装在优异的学习成绩和每天乐呵呵的假笑里。
而我的孤独，我让它沉睡在我的身体里，不让人靠近，也不靠近别人。”
肖一云有些动容，她至今都不太愿意去回忆高中那几年，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用一个词语去形容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受。
原来，是孤独。
再恰当不过了。
孤独来自于一个人扛着压力，不敢和任何人分享。
明明身边都是朋友，自己心里的不悦却一个字都不想吐露。
面对家里，除了说“还行”、“可以”外，想不出其他词语，因为怕自己一不留心，又让他们跟着担心。
不是一个聪明孩子，却每天惴惴不安的享受着大家的夸赞。
……
她以为，她是在用学习麻痹自己。
可结果是，她只是在逃避，不想承认自己是孤独的。
只有学习好了，其他的一切，都没人会在意。
今天一切才
原来，在自己毫无所觉的那个时空，一直有人，用自己的方式陪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