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程定舟在厨房的一席话，是动摇程老师心理防线的引子。
那吃饭时的谈话，就是击溃程老师防线的浪潮。
不管承认与否，她现在对贺知韩，已无先前的抵触。
对他没有上大学的偏见，也因为他早早独立生活而改观。
吃过午饭，一家子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消遣时间，看电视倒是其次，主要是闲聊。
这会儿聊天的内容相较于吃饭时，轻松不少。
“小贺，你在随州有地方住吗？”程老师躺在靠阳台一侧的摇椅上，随州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正好打在身上。
贺知韩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侧头回答道：“我住酒店。”
“就在那边广场附近。”肖一云补充道。
程老师若有所思，道：“那还蛮近的。”
“嗯。”贺知韩点点头。
几人继续盯着电视，电视上是重播了无数遍的春节联欢晚会。
有些无聊，可大家似乎都看得津津有味，只是一旦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没有人的心思在电视上。
“程老师，我一会儿回去一趟，不吃晚饭了。”轮到程定舟开口。
程老师躺着的身子坐直：“这么急干嘛？你回家不也得吃饭不是。”
“我明天一早的飞机，晚上想早点回去休息。”
“什么时候回来啊？”程老师没去问他去哪儿，只问归期。
程定舟挠挠头，一脸为难道：“现在说不好。”
“行吧，你忙自己的事。”程老师不再多问。
“对了，我房间空着，你让贺知韩住我那屋去，住酒店总是没家里方便。”这话看着是对肖一云说的，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说给程老师听的。
肖一云没有马上回答，去看程老师的脸色。
“你哥都说了，就听你哥的吧，一会儿去把行李拿回来。”程老师今天异常好说话。
“好。”肖一云脆生应道。
“给您添麻烦了。”贺知韩没有肖一云那么喜形于色，时刻不忘提醒自己谨言慎行。
肖爸从厨房出来，他刚刚一直在厨房收拾残局。
“都出去玩吧，在家里和我们两个老古董干瞪眼也没意思，去吧。”
肖爸打发着肖一云。
“去吧，随州这些年变化挺大的，带小贺多转转。”程老师已经躺回摇椅上，动作慵懒，看样子也有打发走小的，自己小憩的意思。
“好，走吧，带你逛逛。”肖一云从沙发上离开，准备回卧室去拿手机。
贺知韩跟着起身，朝摇椅上的程老师欠欠身：“阿姨，那我们先出去了。”
“诶，去吧，一会儿记得早些回来吃晚饭。”
程老师说完，半眯着眼，仿佛已经在酝酿睡意。
肖爸无声地朝几个小的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散去。
三人一起从家里出来，下楼后，肖一云才问程定舟的打算。
“哥，你神神秘秘的，去哪儿？”
程定舟是开车回来的，车子就停在楼下路边车位，此时，肖一云就靠在车尾处，一眨不眨地看着程定舟。
“去江城。”
程定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地。
“江城？”肖一云轻声重复了一遍，有些想法也很清晰，不必再多问，“那你一切顺利。”
已经坐进驾驶室的人，闻言一笑，“压岁钱回头给你补上。”
这是心情还不错的意思，肖一云也对着他牵牵嘴角，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走了。”程定舟扔下一句话，就开着车一溜烟消失在小区尽头拐弯处。
“我们也走吧。”肖一云回过头，去挽贺知韩的手臂。
“你得有几年没回过随州了吧？”肖一云引着贺知韩，在自己已经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上散步。
“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回来过了。”
是啊，不论江城，亦或是随州，对他来说都一样。
他就像无根的浮萍，到哪里都能生存，哪里都不能牵绊住他。
肖一云私心里并不想把他和飘摇的浮萍联系在一块，于是乎，她向他讲述自己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点点滴滴，一点儿都不想错过。
她想，让他参与进自己的过往，从此，他就有了根。
走到哪里，心中都有归宿。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他们高中那条巷子。
“你记不记得，穿过这条巷子，那头就是学校大门。”
肖一云眼睛里闪着光，回头去看落在一步之后的贺知韩。
“当然记得。”
怎么不记得？
他曾经有好多次，就是站在巷子的那头，看着少女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巷子这头。
贺知韩迈了一大步，让自己保持和肖一云并肩的距离。
这次，不再是，你一个人向前，我小心地目光追随。
牵起肖一云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她掌心有些微濡湿，是刚刚一路走过来出的汗。
现在是寒假，从他们站的地方向里望去，一个人影都不见。
“我去问问值班室，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肖一云心下有些打鼓，不知道保安会不会心软放她进去。
贺知韩拉住她，道：“还是我去吧，你一说谎眼睛就乱瞟。”
没等肖一云发飙，贺知韩已经放开她，自己往值班室走去。
不知道在和保安交流着什么，看起来氛围挺和平的，时不时两人还点头一笑。
不多时，贺知韩就回来，“走吧，可以进去了。”
肖一云不便在这儿多问，跟在他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是这样，值班室的人就看不见她似的。
进了校门，远离值班室，肖一云方才回头问：“你和他怎么说的？你俩聊得挺愉快。”
贺知韩故意卖关子，不告诉她。
他越是这么藏着掖着，肖一云的好奇心越强，停住脚步，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贺知韩拿她没法，伸手去揽她的肩膀，让她整个人在自己怀里，随着自己的脚步向前挪动。
“我告诉他，我是张老师家侄子，他有东西落在学校了，让我回来帮他取。”
“就这样？”肖一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简单？
“就这样啊。”贺知韩理所当然地耸耸肩。
“等等？哪个张老师？”肖一云认真思考，教过他们的老师里，谁姓张。
“不重要，总有一个老师姓张。”贺知韩笑得一脸无所谓。
肖一云回过味来，原来是他胡诌的。
“哦？所以你是侄子，不是儿子？”肖一云举一反三。
“聪明。”贺知韩敲敲她的额头，“说儿子容易穿帮。”
肖一云觉得他就像狐狸，说的谎话合理又经得住推敲。
“你没想过万一被识破会多尴尬？”
贺知韩步子一顿：“可能我长得比较让人相信？”
言下之意是说，他就不可能被识破。
这人啊，有些方面真是自信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