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韩以为肖一云会害羞,会逃避。
怎知,她脆生生一句“答应”,打得贺知韩手忙脚乱。
“你知道什么意思吧?”贺知韩想再次和她确认,虽然这样很破坏现在的氛围。
肖一云侧着头,“嗯。”
贺知韩笑了,将头埋在她脖颈间,“好姑娘。”
他的头发还未干透,带着微凉的潮湿,这犹如肖一云的一记解药,熨帖着她发烫的肌肤。
贺知韩手边是肖一云的长发,发丝如同墨绿的水草,纠缠着他的心绪,就快让他窒息。
尽管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可贺知韩非常照顾肖一云的情绪,将毕生的耐心和温柔都交付于一人。
陌生感带来的不安,慢慢被他安抚好。
肖一云有了多余的心神去看他,只见他下颌线紧绷,漆黑的眸子中,藏着火花。
而这片熊熊燃烧的火光里,倒映着的,是自己的影子。
就如同此时,贺知韩这个人,满身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
窗外的雨还在下,太阳也想凑个热闹,看一看这世间的纷繁。
这是一场让贺知韩毕生难忘的太阳雨。
他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出来,从一地狼藉中捡起自己的浴袍,潦草披上。
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
快入夏的天儿,就是暗得晚。
只见天边,阳光透过云层,没有半分衰减,依旧刺眼。
可雨点,也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倾盆而下。
贺知韩就这么站着,看这连接天地的雨幕,往下是城市冷冰冰的水泥地,往上是遮住一眼天光的厚重云朵。
云朵,这个词,无论加上什么形容词,在贺知韩这儿,都是美好的词汇。
回头看一眼身后,还半掩在被子里的脑袋。
眯着眼的姑娘,她睡得安稳,想来是方才的云雨,让她筋疲力尽。
倏尔,贺知韩一个人笑出了声。
这片云,现在已被他拽进手心,揉进骨血。
从此以后,无论天晴下雨,都只为他而停留。
想起什么,贺知韩拢了拢浴袍领子,去洗手间找被换下的牛仔裤。
他的手机还在里面。
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博账号,关注“是水水鸭”的用户。
反复看了很多次被她置顶的视频,再次打开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点赞,转发。
转发时,他在文案中这样写道,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念念的是冠军,也是你。”
严格说来,早在踏入职业门槛之前,他就已经对肖一云念念不忘了。
幸运的是,人生中唯二的坚持,都得到回应。
微博上的粉丝这时才回过味儿来。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水水鸭就是嫂子,难怪她产出的图就是比别人好看。
无论是色彩、构图、后期,要讲和别的作者有什么区别,还真说不出个一二。
可奈何,只有她的照片,第一眼就能抓住观众的眼睛。
粉丝们现在明白了,除了精湛的技术,剩下的,全是爱啊。
贺知韩在窗边站了许久,眼看天色由明转暗。
走回到床头,暖黄色的台灯被他打开,贺知韩弯下身子,在肖一云额头轻轻吻下,“还没睡醒吗?”
“唔,嗯…”肖一云从鼻腔发出几声含糊的回应。
“饿不饿?”贺知韩的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
“有点儿,几点了?”肖一云只剩眼睛还未睁开,意识已经清醒大半。
“快八点了,要不要先起来?”贺知韩隔着柔软的被子,将手放在她的细腰上。
“早上?”看来是累得不轻,已经不分天日了。
贺知韩看她迷糊的样子,很容易就联想到一些让人愉悦的画面。
“晚上,快起来我们出去吃饭。”贺知韩撑着床的手去揽她的脖颈,把人扶起来。
肖一云被他捞起来后,坐在床头愣了一会儿,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需要我抱你过去吗?”贺知韩弯起嘴唇,手指的方向是洗手间。
肖一云看一眼这人,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新衣服,“你出去过?”
“没有,打电话给商场柜员,让闪送送来的。”贺知韩解释道。
“嗯。”肖一云点头,掀开被子下床。
身体有些不适,不过远没到夸张的地步,稍加适应后,便去洗手间洗漱。
“回去的机票定哪天?”贺知韩跟着她到洗手间。
肖一云正在洗脸,“你没什么事儿的话,就明后天吧。”
“好,那就后天早上。”
在京城剩余的一天时间,贺知韩也不吵着要出去逛街了。
他只觉这诺大的城市,哪哪都好,可不及这酒店房间万分之一。
肖一云有时候被他惹急了,会口不择言的骂,“你滚啊”,“你就是混蛋”……诸如此类。
贺知韩从没在肖一云嘴里听到过这么气急败坏的话,这无疑让他对自己的成就更洋洋自得。
怎么办,还是得耐心哄着,一遍一遍叫着“宝贝”。
以及在肖一云意识混沌时,偶尔溢出口的那句“老婆”。
肖一云听不真切,不知道是他在犯浑还是自己的幻觉,无力和他计较。
在京城肆意的时光很快结束,回到江城后,很快便是肖一云的毕业典礼。
贺知韩回到江城后,有时在俱乐部,更多时候是赖在肖一云的新家,怎么赶都赶不走。
无计可施时,他会可怜巴巴的说:“俱乐部都放假了,大家都回家,我又没家可回,不赖着你去哪?”
这样一说,肖一云再多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典礼当天,肖一云约了李晓琦一起,没时间管贺知韩在哪里做妖。
阳光洒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一座宽敞的主席台矗立在场地中央,台上悬挂着鲜艳的横幅,写着“毕业典礼”四个大字。
毕业生们身着学士服,头戴学士帽,脸上洋溢着笑容,或是流于表面,亦或是发自真心。
伴随着激昂的进行曲,毕业生们依次走上主席台,从校长手中接过象征荣誉的毕业证书。
台下掌声雷动,同学们相互拥抱,祝贺彼此顺利完成学业。
也有许多受邀参加毕业典礼的亲友,他们纷纷用手机记录下这充满仪式感的时刻。
“你家小贺哥呢?”李晓琦现在也跟着粉丝这么叫贺知韩。
“谁知道呢?”肖一云不以为意。
李晓琦只当这是情侣间的情趣,忍不住添把柴火,“你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居然不在。”
肖一云摘下头上的学士帽,拿在手中把玩,“你不怕我原话转达给他?”
“你说呗,只有他怕我的份儿,哪有我怕他的。”李晓琦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可不是么,只有怕女朋友闺蜜的男人,哪有怕姐妹男朋友的闺蜜。
毕业典礼进行得很快,走马观花,一年又一年,年复一年都如此。
结束后,肖一云和李晓琦约了饭局。
走到停车的地方,发现车边的高大人影,神出鬼没的小贺哥出现。
“哟,刚刚还说你来着。”李晓琦上前打招呼。
“不用猜都知道,不是啥好话。”贺知韩挑眉。
“我先告退?不打扰二位了。”李晓琦颇有眼力见。
“不用,他能有什么正事?”肖一云开口,反正都是要吃饭的,两个人三个人没什么区别。
李晓琦去看贺知韩,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一起呗。”贺知韩说着,替李晓琦拉开后车门。
其实肖一云冤枉贺知韩了,他今天真有正事,只是李晓琦在也好,多一个人证。
吃饭时,贺知韩明显比平时安静许多,连李晓琦都察觉出不对劲。
“小贺哥,有心事?”
贺知韩放下筷子,“是有那么一点。”
肖一云狐疑,转头去看他,不解写在脸上。
“说说?”李晓琦给自己倒满一杯茶,抿了一口,作势要看热闹。
“这个给你。”贺知韩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盒子,盒子很精美。
肖一云接过,“什么?”
“自己看。”贺知韩低着头,右手捏着筷子头,不停搓摩。
肖一云不疑有他,精致的小盒子,盒盖在她的指尖下缓缓开启,露出了里面闪耀的光芒。
是一枚钻戒,静静地躺在柔软的丝绒垫子上。
钻戒的设计简约优雅,中心的钻石在光线下仿佛星星碎片落入了凡间。
肖一云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她的指尖触碰那颗小小的璀璨,一时有些失语。
“哇塞。”同样被震惊到的李晓琦发出惊叹。
贺知韩见肖一云的反应,手掌抚在她握着盒子的手上,关上盒子。
“今天早上刚刚去买的。”贺知韩将完全阖上的小盒子,塞进肖一云随身背着的包里。
“就这?”李晓琦目瞪口呆,她刚刚是出现幻觉了吗?
是在求婚吧!是在求婚吗?就这样?
像是在说“我给你买了两斤水果”这样简单。
“也是,如果是在大庭广众下跪求婚,她会用筷子戳死你。”李晓琦冷静后,觉得贺知韩这招有些投其所好。
实在高明。
送李晓琦回家后,贺知韩开车回肖一云的公寓。
回到家后,肖一云在卧室换衣服,从包里掏出那个小盒子。
“怎么突然买这个?”
贺知韩背对着她,自顾自脱着上衣。
窸窸窣窣后,贺知韩也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
走到肖一云身边,搂着她坐到柔软的小榻上。
“买这个呢,是想表明我的态度。
我想和你结婚,想拥有你,是所有层面上的拥有,无时无刻不在想。”
贺知韩的掌心在肖一云的肩膀上有节奏地轻拍,“至于,为什么没有给你亲自戴上,”贺知韩轻笑,“因为和我所有强烈的想法相比,你才是最重要的。我想把选择权给你,你帮我保管着,等某天你觉得我能给你足以维系余生的安全感时,给我一个暗示,我再亲自帮你戴上。”
肖一云的眼眶又被他说红了。
他是那个真正意义上,无论何时都把自己感受摆在第一位的人。
肖一云确定自己是爱他的,也确定他给自己的不仅仅是安全感。
而是足以塞满整颗心的欢喜。
是想每天睁眼闭眼见到的都是他的欢喜。
是愿意毫无保留和他分享自己生活的欢喜。
是哪怕憧憬着自己七老八十时,身边依旧是他的欢喜。
“那今天好不好?”肖一云望着他,眼底笑意流动。
“什么?”这回换贺知韩头脑宕机了。
肖一云起身,去拿刚刚被自己收好的小盒子。
贺知韩的大脑有短暂空白,手上帮她戴戒指的动作,几乎是凭借本能。
他的手指轻颤,毫无电竞选手的风范。
贺知韩盯着那枚已经在肖一云无名指上的戒指,身体还有飘然向上之感。
“如果这是梦,一定别叫醒我。”
肖一云微笑着收回手,环住贺知韩的脖颈,额头贴着他的。
“不是梦,每一步都是真真切切存在过。”
贺知韩单手抱起她,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从小榻换到更宽敞柔软的地方。
贺知韩想,只有和她真实的触碰,才能确定这一切不是自己毫无根据的美梦。
情到浓时,一向懂分寸的人都有些丧失理智。
肖一云脑中残存的感动,被他一次又一次的确认,震荡得四分五裂。
她想,今夜外边是起风了吧?
不然,为何冒出窗檐的树梢一直晃动。
凌晨四点,贺知韩起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便再无睡意。
依旧伫立于窗边,望着天际高悬的圆月。
明亮,圆满。
他眉梢微微上扬,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
该是怎么样的美好才能配得上这轮皎月。
他想,一定是,
知道自己爱的人愿意与自己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