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石碾一直摆在院子里。
李宗富学艺不精，又老是有其他事情打断，所以石磨弄了几个月，趁着入冬下雪这几天不用出门疯狂赶工，才将将弄好。
李采芹立马答应下来。
她好久没吃过新鲜的豆腐了。
等院子里五个小伙子杀完鸭子，江明玉处理切块，五个小伙子继续开始轮流推磨。
李丰年本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拿着扫帚装模作样的扫雪，避免被使唤。
结果杀鸭子冻得手痛的李宗奇眼睛一转就瞟到了他。
“爹，雪又不大，地上积雪不多，不用扫了，我们几个杀鸭子累得要死，实在没力气去推磨，要休息一会儿。
爹，你先来，我们去屋里暖和暖和轮流来和你换。”
被生拉硬拽到石磨前的李丰年：……
造孽啊！
孙玉兰已经抄着豆子站在石磨前等了，一双白眼瞪过来：“愣着干啥，我豆子都加进去了，干活啊！”
李丰年瞟了眼在门口看热闹的江明月，忍下了这口气，伸手一推。
不止没推动，还脚下打滑往后滑了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爹你原来这么没用啊哈哈哈哈哈人家威武将军套上绳子都能拉着石磨走一圈，张龙赵虎飞起来踹一脚都能踹动，爹你连它们都比不上哈哈哈哈哈哈……”
李宗奇捂着肚子差点笑疯了。
旁边围观了全程的几个人也忍不住笑。
江明月：“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说了要买牛所以那点力气都用来偷懒了吧？”
孙玉兰冷嘲热讽：“没用的东西就是没用的东西。”
江明玉没有发表意见，但一直在憋笑。
张龙赵虎和威武大王“嘎嘎嘎”“汪汪汪”的，估计也是在疯狂嘲笑他。
李丰年一张老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红。
“刚刚那只是脚下打滑了！”
吼完一声，他双臂用力，推着石磨飞速地打转。
很快，白白的豆浆和豆渣都从石磨边缘流了出来，掉进下面的木桶里。
“噢哟，爹，你还是挺能干的嘛。”
李宗奇改口了。
李丰年这才稍微顺了一点气。
叫她们敢随便小瞧他！
“行了，豆子没了。”孙玉兰一声令下，宣告着磨豆子工程的结束。
李丰年两条手臂已经快没有知觉了，两条腿也打颤发抖。
咦？
结束了？
李宗奇又开始夸夸：“爹你真厉害，竟然一口气不歇推了大半个时辰的磨，太厉害了，豆子都被你磨完了！”
“磨完了？”李丰年喘着粗气问。
李宗奇点点头。
“不是说要轮流吗？”
“诶，爹你推得那么起劲儿，我都不好意思打断你让你停下来，所以就一直没说。”
李宗奇表情非常无辜。
李丰年差点被气死。
你个坑爹的货。
既然要轮流就主动上啊！故意哄着他干完所有的活儿是吧！
想一脚踢过去，奈何李宗奇已经提着豆浆往里走了。
孙玉兰路过他身边，目露怜悯，摇了摇头，进去了。
此时无声。
但李丰年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握紧拳头，“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再被随随便便糊弄住！”
……
“快来尝尝，新鲜的豆腐花，特别嫩特别香。”江明玉在灶屋门口喊。
屋外忙活的几个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冲进去。
因着最后要点豆腐，豆腐花只每人留了一碗。
还准备了一些小料：腌酸菜，姜蒜末混胡椒末的水，红糖水等等。
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去加红糖水。
江明月自己往里头加酸菜和姜蒜水，“你们都不尝尝这些？甜味豆腐花没啥意思。”
李宗奇呼噜呼噜几口就解决了自己那碗豆腐花，还意犹未尽。
“媳妇儿啊，红糖多稀罕，先吃了红糖的，再尝尝其他的。”
红糖一般要生产的女人才能吃上，他们平日里也少有能尝到甜味的机会，当然要先吃甜的。
“豆腐花没有了。”江明玉道，“我打算多点些豆腐，炸一点豆腐泡，所以给大家只留了一碗。还想吃的话，明天再磨一次吧。”
反正现在自家就有石磨，想吃也方便。
李宗奇脑袋稍微耷拉下来。
早知道他就吃一半留一半，两个味道都尝尝了。
只吃到红糖的，辣味的在他心里突然一下充满了诱惑和吸引。
他吸溜下口水，遗憾的想：只怕今晚梦里要跟豆花相伴了。
下午，罗三郎冒着小雪来上课。
堂屋地方比较大，收拾收拾就能在堂屋里教课，不用再跟之前一样在院子里露天席地。
但堂屋里没有炕。
李宗富抱着胳膊哆哆嗦嗦：“罗夫子，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去有炕的屋里教课咋样？好冷啊，我只顾着哆嗦了，根本听不进你说了啥。”
李宗宝等人纷纷点头。
李荷花李采芹也觉得有点冷，但忍一忍不是不行。
而且一个屋只有一个炕，难道要她们两个姑娘跟兄弟们挤在一起？
那不行。
李荷花正要发言，罗三郎斩钉截铁拒绝了。
“不行。”
李宗奇瘫在桌上，拉长了调子：“为什么啊夫子——你不冷吗？”
罗三郎皱眉。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诸位就算无心科考，只为了识字学理，但道理是相通的。
你们想做出一番事业，难道会因为一点外物的困难和挫折就轻言放弃？”
李宗奇被说的有点脸红，坐直了身子。
坐在角落的江明月突然转头看向他们：“若是没有炕，你们就活不下去了？没有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你们就不愿意学习了？
如果你们当真这样想，那现在可以出去了。
我不需要沉迷于安乐窝的手下。”
李宗宝和罗三郎瞪大了眼睛。
她刚刚直接说了“手下”是吧？是“手下”不是“家人”没错吧？
李宗奇率先认错：“媳妇儿我错了，我就随便说说，区区一点冷罢了，我完全不放在眼里！”
李宗富也认怂：“嫂子我错了，你别发火，咱们继续上课吧。”
江明月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才转过身子。
那俩人被吓出一身冷汗。
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