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归气，老两口确实被扎到痛处，面上无光。
被小辈指责就算了，偏偏还没法反驳。倒是也能用孝义礼法去压，但要是宣扬出去，他们老两口的面子在整个村里都丢尽了。
还能怎么办？
眼不见心不烦！
一夜无话。
翌日天不亮，江明月起来找地方晨练。
出门前想了想，先转头进了孙玉兰那屋。
李荷花已经早起干活了，堂屋畅通无阻。内屋空气不流通，酒臭味汗臭味馊臭味儿混杂在一起，差点给她熏吐了。
捏着鼻子摸到床边。
“醒醒！”
都快天亮了咋还有蚊子嗡嗡嗡？
孙玉兰随手挥了挥。
“醒醒！昨天老太太给的钱放哪儿了？”
“柜子，柜子里锁着。”孙玉兰迷迷糊糊应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不对，眼睛蹭一下睁得滚圆，给突兀出现在床边的江明月吓得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想偷钱？！”她色厉内荏，怕吵醒不知是昏还是睡的李丰年，压低声音质问不速之客。
江明月笑眯眯把她摁回床上：“赌坊十两银子的债我帮你儿子抹了，没有外债，李宗奇那病我有办法治好他，花钱的地方也没了。那笔钱给我有用。”
一通话下来，孙玉兰只听到五个字——那笔钱给我。
“想都不要想！”
李丰年似乎被吵到了，发出一声哼唧，动了动身子。
孙玉兰下意识憋气，等他不动了才缓下来。
自从昨晚察觉他真要动手杀人，她原本憋在胸口的那股气性被吓没了。死亡即将来临那一瞬间，她感觉时间过得很漫长，漫长到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想死。
孙子没抱上，老二和老小还没着落。她死了，儿子们咋办？
“老娘没追究你抢了宗奇十文钱，你还敢打昨儿个那笔钱的主意，没门！”
江明月状似无奈叹了口气。
“等李丰年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被两个娘们打了，面上无光，估计要气炸。我是不怕，你呢？”
“再说，钱在你手里，迟早全买了酒进李丰年的肚子，你以为真能留着给你儿子抓药？跟他夫妻这么多年，什么德行你不清楚？”
“钱给我，我拿去带着荷花多买点鸡鸭苗回来，等这一批养起来，卖蛋卖肉，总归是个正儿八经的营生。你再不待见也得承认你闺女养这些就是拿手，钱生钱和喂酒鬼，怎么选还要我教你吗？”
孙玉兰沉默片刻。
家里风向变了，江明月变成拳脚功夫厉害的毒妇，全家所有人都被她修理过，连老太太都敢骂。打不过，骂不得，比李丰年还祖宗。
倒不如先顺着她，让她自个儿去跟李丰年斗。
等李丰年被解决了，就说服公婆族老以不孝的名义惩治她。送官也好，族规伺候也好，定要叫她伤筋动骨再也爬不起来。
想明白了，孙玉兰不再反驳。
“那我有两个条件。”
“一是你必须让宗奇好起来，二是你得制住当家的，不能让他乱喝酒打人。”
江明月单方面跟她击了个掌：“成交！”
卢老太太送的钱确实不多，零零散散的铜板，数下来不过一百来三十文钱。
放在以往，不算小气也不算大方。
但按照剧情，李采芹来李家后，跟那边的小孩儿上山干活玩耍时“无意”发现了一根将近百年的人参，在镇上药铺卖了整整八两银子。
那人参两斤多点，按理说值不上这个价。但“恰好”镇上白地主家要收新鲜的品相好的人参，镇上人参买了大半，人参价格顺势涨高，药铺才多花钱收了这根参。
八两银子到手，一家人乐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睛。
原本对爹娘收养流民丫头不满的几个儿媳再也不说酸话刻薄人了，反倒叮嘱自家孩子多带她玩儿，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好东西。
不过在江明月看来，那头和这边本就只剩嘴上念叨一两句的面子亲情，能给一点是一点吧。
钱到手，江明月转头去找李荷花。
“养鸡的事儿搞定了，你娘没意见，还把昨天老太太送的钱全给我了。这两天你琢磨一下要在哪儿养，养多少，修笼舍要多少钱，夭折率多高，买饲料多少钱，做个初步计划和预算给我。”
李荷花听得一脸懵。
饲料这词儿不大熟，但能猜出来应该是鸡食之类的东西。
“夭折，率是啥？计划我知道，你说的预算是什么？”
江明月一拍脑门：“听不懂的先放着，听懂的你尽快去办。”
还得做岗前培训和扫盲！
创业计划因技术骨干文化程度太低而暂时搁浅？那可不行！
培训！赶紧开始培训！
她冲进屋里把孙玉兰薅起来，“从现在开始李荷花会很忙，家里的活计你和你儿子们做！”
孙玉兰还等着看她倒霉呢，口头抗争几句，骂骂咧咧爬起来干活儿。
于是，向来在家能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李宗奇三兄弟，头一次在睡梦中被娘打屁股。
“起来！什么时辰了还睡？起来帮娘干活！”
打铁还需自身硬。
江明月搞完事，按照原计划去晨练了两个时辰，又在河边清洗完才回来。
灶上有李荷花给她留的五个窝窝头——家里粮食几乎见底，照平日里的饭量再给江明月单独加三倍，存粮只够消耗四天。
“荷花啊，我要的煮鸡蛋咋没有？”
剧烈运动过后不摄入蛋白质补充营养的话，原有的脂肪和肌肉都要消耗光了。
李荷花无言以对。
家里现在一共五只母鸡，一只公鸡。五只鸡只有三只下蛋勤快，攒五天能有二十七个鸡蛋，左右浮动不超过三个。五天一集，家里鸡蛋攒够了要拿到镇上去换针线盐巴之类的必需品。
今早娘去镇上抓药，顺便把这段时间攒的鸡蛋都带走去换钱了。
她哪里能从娘手里抢鸡蛋？
还不如盯着母鸡屁股抠呢。
江明月绕过去看罐子，空了，也猜到怎么回事儿，悠悠叹了口气。
“我都说了能让她儿子好起来，还不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啊——就是这么脆弱。”
苦啥不能苦自己，伙食必须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