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单独的房间。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邹院长给这个“怪异孩子”安置的房间,是一处看不见阳光,充满湿气的地方。
与其说,这里是卧室,不如说,是禁闭室。
“好吧,我先进去看看。”
何必没有多问什么,而是推门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何必顺手带上房门。在他的左手边是一个上床下柜的学生组合床,他的右手边靠墙摆放着一个写字台,台子上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
一个男孩子趴在台子上,认真翻看着书本。他留着一个小平头,肩膀宽阔厚实,肌肉线条明朗,显然是个热爱体育锻炼的孩子。
“你好,我叫何必。”
男生扭过头来,看向何必。
他的下巴上有着稀疏的小胡须,眉眼之间却难脱稚气。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竟然与何必一般高矮。
“你好,我叫郝仁。”
“不错的名字。”
“是呀,这是我的亲生父母给我留下的唯一遗产了。”
“你多大了?”
“十四岁,刚上高一。”
十四岁?
这孩子比姚玲小了一岁,但是个子居然和我一样高?
何必摇摇头,笑着问道:“他们说,你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能和我说说吗?”
郝仁微微一愣,他仔细打量一番何必,悠悠地问:“你是法师,还是心理医生?”
“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你是法师的话,我可以说一些实话;如果是心理医生的话,那我只能编一些瞎话了。”
“你觉得我是心理医生,还是法师?”
“我觉得应该是心理医生吧?”
“为什么?”
“通常来说,那些自称是法师的人,要么是穿着黄衣大褂的道士,要么是留着光头的和尚。而那些西装革履的人,大多是心理医生。”
“那你猜错了,我是一个法师。”
“哈哈,那你还是回去吧。如果是心理医生的话,那他至少还会给我带来一些药物,能让我睡个好觉。法师除了会给我念一些神神道道的咒语之外,便什么也干不了了。”
“唉,不要那么悲观嘛。”何必斜倚在组合床边,朝着郝仁勾了勾下巴,“把你的情况告诉我就行了,而且我希望最好是实话实说。”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偶尔会梦游,而且总会跑到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有一次我甚至还举着一把菜刀,差点砍死一个无辜的老师。
最近,我也经常会失眠,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些噩梦。梦里到处都是黑色的线条,还有各种可怖的异性怪物,那些怪物的样子,哪怕是爱手艺都想象不出来。
除此之外,我还能看见一些鬼魂,甚至是活人体内的灵魂。但是这样的能力,我并不能稳定的使用,这会让我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心理医生说我是精神分裂,法师说我是中邪,不过无论他们是给我吃药还是给我施法,我的病情依然没有任何一点转好的迹象。”
何必听了,眉头微蹙。他早就用阴阳眼观察过郝仁了,他的灵魂非常正常,完全没有任何中邪的迹象。郝仁应该是真的有某些精神疾病。
“你有伤人的迹象?”
“嗯。”
“那为什么你们院长还不把你送进医院?这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其他人都是一种安全保险的措施。”
“院长没钱把我送去医院,而且我也不是每天都犯病,医院的医生也让我自己待在家里。坚持吃药、坚持体育锻炼、保持心情愉快。
为了不让我在发病的时候,伤害别人。邹院长才把我单独关在禁闭室里,每天要出门的话,也必须在她的允许下,有限地出去。”
何必轻叹一声,他学习过很多医术,唯独对精神疾病没有太多研究。郝仁的灵魂十分强健,也不是他的灵魂医术可以起到作用的。
邹院长对郝仁的处置方法有待商榷,但这又似乎是邹院长目前能做到的最优解了。这个福利院的财政状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差劲。
何必能做的,也就是给郝仁施展安魂决,让他每天睡个好觉罢了。何必例行公事一般,给郝仁做了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顺便给了他一瓶维生素含片,还有奇术专用的补气丸。
“这两瓶药,每天吃一次。记得多晒太阳,你身体里的湿气有些大。”
“知道了。”
何必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币。
“盯着这枚金币。”
“哦。”
叮!
何必将金币弹上半空,郝仁的目光随着金币的轨迹升到半空之中。
唰啦!
金币闪烁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郝仁眨眨眼睛,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接着便开始小鸡啄米,一下一下地打起盹儿来。
“哈……我有些困了。”
郝仁打了个哈欠,对离奇消失的金币完全不感兴趣了,他脱下自己的上衣,踩着梯子爬到床上,倒在枕头上便睡着了。
何必耸耸肩,转身离开了房间。
邹院长还守在房间门口,一脸期待地看着何必。
“这孩子怎么样了?”
“我用催眠术,让他睡着了。”何必摇摇头说道,“这个孩子不是中邪了。我劝你还是早点让他去医院接受治疗。这样把他关在禁闭室,对他的病情来说,没有丝毫帮助。”
“嗨,你这话说出来可真是丧良心!这孩子在医院待一天就要花费二百块,一个月就是六千块,我们还得有一个老师每天去照顾他,这经济成本和人员成本,谁能负担的起?”
“你们不是……”
“你当我们真的好过吗?现在这个世道上,哪儿哪儿都要花钱,哪儿哪儿都没有一点人情味儿!”
邹院长双手叉腰,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正在此时,楼道里的灯光全都自动关闭了,邹院长咒骂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手电四处乱照。
“妈的,又出什么事情了?”
“院长,似乎是停电了。”
“隔壁的居民区停电了吗?”
“没有。”
“奶奶个熊,我打电话给供电局。”
邹院长骂骂咧咧地拨通电话,过了没一会儿,对方便接了电话。
“我是星星儿童福利院,你们为什么要断我们的电?”
“因为你们单位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交电费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喂,小妹妹,你有没有听明白啊?我这可是福利院啊,你居然和福利院要电费?你们好意思吗?”
“我……”
“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供电,我明天就带着我的孩子们去你们供电局静坐示威,给社会大众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欺压我们穷苦孩子的!老娘说到做到。”
邹院长挂断电话,气鼓鼓地朝着老师们大喊道。
“给孩子们的房间里放些冰块,别让他们半夜热醒了。老娘明天去找上级要拨款去,这些吃人的资本家,是想活生生把我们给逼死吗?”
邹院长举着手电筒,照在何必的脸上,笑呵呵地问道:
“何医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不知道这次我需要给你多少钱的报酬?”
“算了,免费。”
何必低下头,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离开漆黑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