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迟趁着宋宁出神之际，从他身上挣脱下来，打开门就往外跑，结果与门外的弟子撞了个满怀，摔倒在地上。
那名弟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坐在地上的人，郑迟？还是从宋宁房间里出来的？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定是他没睡好，看错了。
宋宁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郑迟面前，露出嫌弃来，语气却没有斥责的意思：“真笨！”
那名弟子终于确定不是他眼花，而是郑迟真的和宋宁在一起，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再次重复道：“宋师兄，祯衍真人出关了。”
“我知道了。”宋宁点了点头，朝着郑迟问道：“能起来吗？”
郑迟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尘土，推了一把宋宁道：“师尊出关了！我们快去看看。”
祯衍真人时常闭关，一闭关少则一年三年多则五六年，此次只闭关半年就出关，着实让人吃惊。
郑迟迅速的朝着祯衍真人闭关的地方走去，脚步飞快，那条瘸了的腿好像都没有那么严重。
祯衍真人和宋宁不亲厚，但和郑迟是真的很亲，上一世祯衍真人并不像这一世一样频繁闭关，是一手将郑迟拉扯到大，教他修习授他修炼法门，亲如亲子。
而且他还有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他时不时的会变成他师尊的模样。
为了不让人知道这个秘密，他可谓是绞尽脑汁的四处掩藏，就这样平平安安的渡过了几年。
原先祯衍真人在闭关，他一旦变成祯衍真人模样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等到恢复原样就可以。
如今师尊出关，那他便可以告诉师尊，请他帮自己了。内心隐隐的有些激动。
这一路走的飞快，将宋宁远远甩在身后。
两扇大开的石门，一间幽深的石室，所有的石桌石床都被蒙上了一层尘土，里面并没有祯衍真人的身影。
郑迟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师尊又不知道去哪里了！祯衍真人一向神出鬼没，有时候就算是闭关出来，也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郑迟唇色一白，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又要开始了吗？
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身形拔高了不少，衣服穿在身上都小了好多。雪白的长发，发梢微翘，浅淡的眸色显得冷淡疏离，鼻梁挺拔，唇色润泽，两道弯眉细长，眉梢都染上了凌厉。一双丹凤眼中隐隐的有着霜雪翻滚。
和郑迟完全不一样的脸庞，但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
郑迟伸手在脸上一摸，手忙脚乱的去找镜子，一看，果然又变成了他师尊的模样。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杂役弟子的灰色衣袍。
听到逐渐清晰的脚步声，郑迟急得团团转，寻找着能躲藏的地方，但这间闭关的石室也就那么大点，一眼就能看透。
额间冒出几滴冷汗，他这幅样子要是被其他人看见该如何解释，身上穿的是杂役弟子的衣服。
情急之下，郑迟心生一计，拽起身上的衣袍，刺啦两声，给撕成了破布，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
杂役衣袍瞬间成了一堆破布，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郑迟满意的抬了抬唇角，一抬头目光与宋宁撞在了一起，瞬间收敛表情。
宋宁见人直接行礼道：“弟子拜见师尊！”
宋宁面对祯衍真人还是会将他的恶劣收敛起来，乖乖巧巧的模样。
郑迟虚抬了抬手，面无表情：“起来吧！”
面上冷漠，心里没了底，他这还是第一次以师尊的模样出现在别人面前，生怕被人看出来他不是祯衍真人。
宋宁站直了身子，错愕的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破烂布条挂在身上，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郑迟颇为尴尬的挡了挡，解释道：“嗯、嗯……修炼的时候被震碎的。”
宋宁视线在石室内转了一圈，没看到郑迟的身影：“师尊，师兄他不在吗？”
郑迟心下一紧，不知道宋宁找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说道：“你师兄他刚走。你找他有事？”
宋宁笑了起来：“没事，只是想关心一下师兄，毕竟我是他师弟。”
那笑容让郑迟后背发麻，总觉得这个小师弟不安好心，转念一想，此时他是师尊的样子，没什么好怕的，拿捏出长辈的姿态来，劝道：“你师兄他天赋不好，仙门又大，我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
宋宁笑的乖巧：“那是一定，我会好好‘照顾’师兄的。”
郑迟又是一阵恶寒。每每提到自己的时候，宋宁总是会露出一种别样的神情来。
现在的宋宁还是不及从前乖巧听话！
郑迟手掌握拳抵在唇边，有些难为情道：“为师总是闭关，有时候对你是疏忽了，还希望你不要在意，为师……以后会尽量少闭关，多指导你修习。”
“我从掌门那里听说了，你很优秀，很好！”
作为师兄没办法做到的事情，那便用师尊的身份去做。
宋宁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赶忙弯腰拱手道：“多谢师尊！”
在他弯腰的时候，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上抬的嘴角。
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了宋宁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郑迟的手指都在颤抖，低眼看着乖顺无比的小师弟，颇为感动，太久没见过这样地宋宁了。
郑迟不敢和宋宁亲近，但作为他师尊的祯衍真人没有这样的顾及，便肆无忌惮的将手放在觊觎已久的脑袋上，宋宁小时候他最喜欢揉他的头顶了，柔软舒适。
宋宁面色一僵，差点将放在他脑袋上的那只手给捏断，想到这是他的师尊，生生忍住。
郑迟突然将手一收，负在身后，说道：“清水阁四面临崖，终年温度低，你从小就体寒，一定要记得穿厚些，别冻着。不然为师会担心。”
宋宁抬起眼帘看着他名义上的师尊，发觉他这次闭关出来除了修为更加深不可测以外，为人也变得唠叨起来，和他那个无用的大师兄越发相像。
“是，弟子谨遵教诲。”宋宁拱手道。
郑迟满意的笑了起来，眼底的霜雪消散了不少。
“弟子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尊教导。”宋宁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笑。
“你说！”
“师尊闭关半年，而我搬去清水阁不过两个月前的事，师尊是如何得这个消息？”宋宁一脸真切的望向郑迟。
郑迟心虚不已，难不成他被发现了，强撑着镇定：“这自然是你师兄告诉我的，我刚才见过他，难道你忘了？”
宋宁恍然：“是弟子愚钝。忘了还有我的好师兄在。”
“弟子拜见师叔！”来人一袭藏青色的衣裙，勾勒出纤瘦的腰肢，眉眼精致若画，带着一股冰雪之意。
郑迟惊讶的望着那个格外漂亮的女子，她正是掌门关门大弟子，柠宓，也是整个仙门内的大师姐。
柠宓朝着宋宁点头致意，说道：“师叔出关出的正是时候。师尊请您去一趟，有要是相商。”
别人知道他是祯衍真人，但他清楚自己并不是，商量要事，怎么也不该是他去，扯了扯身上的碎步，说道：“我这样子去见掌门也不合适，容我回去换身衣裳。”
柠宓臻首娥眉，浅笑一声：“但凭师叔决定。”
祯衍真人闭关的地方在阮峰的峰顶，青葱翠绿，周围种满了灵草灵花，他的住处是在离这里不远的阮昀阁。
郑迟走了一路，身后的两个小尾巴跟了一路，藏红色的屋顶连成一片，诺大的地方仅有他一人居住，眼看着就要到阮昀阁。
若是真的祯衍真人在阮昀阁，他们撞在一起，岂不是就要暴露。
停下脚步，郑迟道：“柠宓你先回去向掌门复命，我换好衣服就过去。宋宁，你去帮我将你大师兄找来，我有事嘱托他。”
宋宁跟了他一路，也不说有事也不说离开，仅仅就像一个许久未见师尊的乖徒儿。略一拱手：“是。”
将宋宁打发走，看向柠宓，她一点离去的打算都没有：“弟子愿在这里等师叔换好衣服。”
“……”郑迟并不想让她等。
“你在此地稍等片刻。”
郑迟挂着满身布条，心情忐忑的走向祯衍真人的住所，平桥之下是一挂瀑布，水流冲击石头轰隆隆的声音极大，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郑迟的裤腿。
阮昀阁背靠山，瀑布从头顶飞流而下，中间靠着平桥相连，下面就是无尽悬崖。
过了平桥，等到柠宓看不见，郑迟近乎是用跑的速度冲向他师尊的房间，也只有变成祯衍真人的模样，他的腿才能好起来。
房间内没有，书房没有，伙房没有，杂役处没有……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郑迟累出一头汗，都没有找见祯衍真人。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郑迟想不明白他师尊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难不成是直接出了仙门？
想不出来，也找不到人。
郑迟快将他那一头白发抓秃了。
站在祯衍真人衣柜前，郑迟双手交叠，拜了一拜：“师尊莫怪，徒儿我也是没有办法，就借您老的衣服一用。等您回来我一定任您责罚。”
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不少，缓缓的打开祯衍真人的衣柜，清一色的衣服。
“……”郑迟知道他师尊爱穿白衣，没想到整个衣柜全是白色。
小心翼翼的捧出来一件换上，手指捻着一缕白发，抚平发梢，他记得师尊最爱的就是他这头白发，常年打理的比女子还有光泽亮度。
稍微怀念了一下师尊曾经的样子，郑迟将满头白发束起来。
白衣、白发、白鞋，肌肤胜雪。
扔进雪堆里真的找不到。
柠宓在前面带路，郑迟在后面跟着，一路上碰见不少弟子，仙门内很少有人见过他，认识他的更是凤毛麟角，当看到这么如仙似画的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看呆了，暗自猜测到底是从哪请回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