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爽朗的声音。
郑迟一听便知道这是谁了，这一世无缘见到，但上一世可是时常碰面，聆听教诲，还差点成了那声音的二弟子。
掌门朱叽，号崇渭真人，是仙门内第一人，也算得上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人物。
一手创建了朱天门，娶了个名气极大的美人，生了一个不太成器的儿子，却也算得上争气——在惹是生非上面。
简单来说，得此人生，夫复何求。
门还没开，里面就传来大笑之声：“刚提及祯衍，人便来了。既然来了那快进来。”
朱叽雄浑的声音穿透出来，柠宓朝着门点了点头，便告退了。朱叽一向不在意这些礼节，他的弟子随他，但也只和他仅限于和他不讲繁文缛节。
郑迟推门而进。
壮硕的汉子盘腿坐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褂，他面前散落着两枚铜钱，手里捏着一个龟壳，正在卜卦。
藏青色的石砖倒影着郑迟的身影，白金小冠拢压着白发，眼角微合，显得既漠然又疏离。
朱叽对他这幅样子见怪不怪，招着手道：“我刚卜了一挂，大吉，上上签。来的正好，我给你卜一卦吧！”
郑迟挺想笑的，他也真的笑了，仅是唇角向上微抬，很不明显的动作。
朱叽喜欢卜卦，平生志向是当个神算子，不过神算子是当不成，他算不准任何一件事。
殿宇角落里穿出一阵闷笑，伴随着清爽的声音：“就朱叽你那卜算能力，免了吧！几日前抓着朱嘉替他非要替他卜算，说什么桃花将之，还是什么情定终生。你也不想想，朱嘉才多大，难不成你替他找好姻缘了？”
郑迟微微侧目，瞧着朱叽腮帮子微动，绷的很紧，一双眼睛瞪起，看来是生气了。
郑迟心道。
果然，朱叽怒道：“我就替我儿子找好姻缘了，你个小老头又懂什么？”
毫不掩饰的笑声，角落里那人说道：“是是，我不懂，我就是个只懂算卦的老头。”
小老头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藏青色的袍子，狭长的桃花眼，手里一把折扇缓缓摇动，风流倜傥的从袖中捏出两枚铜钱，在空中一抛，叮叮咚咚的落在地上滚至朱叽脚下。
“咦？”小老头宁哲辰探着脑袋看向两枚铜钱，笑道：“朱叽，我算出来可是凶，不过嘛，凶是凶了些，但最后还是吉象。和你的也算是殊途同归。”
小老头并不老，相反是年轻俊朗，只因卜算能力一绝，为人很是啰嗦，像极了老头子，便得了这么一个称谓。
宁哲辰是朱叽坑蒙拐骗来的长老，修为平平，卜算从未失过手，正好对了朱叽偏好，变给强行安了一个长老头衔。
郑迟七上八下不安分的心被这两人搅得逐渐平和，刚一进来还怕身份被戳穿，解释都解释不清。
“不知掌门有何吩咐？”
宁哲辰抢先道：“仙门的小辈年纪也不小了，按照惯例，需要带他们进崖周山历练一番。朱叽他正愁该去找何人，你就出关了。”
朱叽瞪了眼宁哲辰，难为情的搓着手掌：“这事，真的要麻烦祯衍你。我知道你刚刚出关，但我实在找不下合适的长老可以，唯有祯衍你可以胜任。”
整个仙门内，有长老头衔的左不过五人，祯衍真人一向只埋头与修炼，不问世事，更不管朱天门的事。
郑迟面露难色：“这……不太合适。巧真人、鹤天真人呢？他们要比我更合适。”
朱叽叹气道：“我倒想让他们去，但他们有任务离开山门，还不知道归期。祯衍，这次你的小徒弟也在其中，就当是为了他你也该去。”
越说口气越强硬。
宁哲辰忽然将身子贴了过来，嘀咕道：“这次弟子当中还有朱嘉在，他是想让你给他儿子护道，而且，这次进入崖周山不仅是朱天门的人，还有其他两个仙门，松阵门和揽奇门。由你去，他才能放心，不然输了面子上过不去。”
郑迟恍然大悟。
本来这事随便派个人都能行，偏偏缠着他，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郑迟在听到宋宁会去的时候就心动了，陪着自家小师弟去历练，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但他此时顶着的是师尊的容貌，万一中途变回原样又该怎么解释。
郑迟纠结不已，朱叽并不给他机会，直接拍着他的肩膀敲定事宜，一阵旋风便将他送出大殿，门窗紧闭。
“······”郑迟站在门口久久无语。
宁哲辰也一道被请了出来，折扇点在郑迟肩头，笑道：“走吧！带你去见见小辈们，顺便安排一下你们进崖周山的事宜，你长年累月闭关，门内小辈恐怕都不认识你。”
朱天门内的流原峰最高，峰顶有一座洪钟，敲击之声能遍传整个山门，被朱天门用作传讯。
当当三声过后。
所有弟子都停下手中的事情，迅速的奔向集合的小广场。
宋宁从祯衍真人那里离开后，去郑迟的住处转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人，也没有弟子见过他。
表面上他对郑迟不冷不淡疏远的很，但毕竟是他的师兄，总会偏向于这个师兄，时常零碎消息传进耳朵里。
任谁都能从宋宁的表情中看出不爽来，但整个仙门内谁又敢惹他生气。惹了长老们的心头宝，不是变相的惹了长老们？
郑迟算是被宁哲辰拖到小广场上来的。
他并不喜欢被人围观或者是注视，习惯了默默一人，乍一被人关注，从头到脚像是被针扎一般，浑身难受。
广场上稀稀拉拉的候着些弟子，稚嫩无比的面孔，清一色的天蓝服饰，面上带着恭敬。
从前郑迟总是低头走路，从未关注过旁人，如今以祯衍真人的身份去看，才发觉原来竟是这样稚嫩。
宁哲辰的出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会落在郑迟身上。
郑迟敛眉不喜。
“真人？裴师父？”惊疑的声音，一道藏蓝色的身影扑了上来，迅捷的像是小豹子。郑迟躲闪不及，被扑了个正着。
少年的身子总是抽条的很快，明明不过十七八岁，却快要追上祯衍真人的身高。
中规中矩的五官，一双眼睛滚圆，眉峰微微上挑，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长在少年脸上，折损不少，倒显得傲气十足。
郑迟迅速的将自己的袖子从少年的手中扯出来，倒退了两步，语气微凉：“少主！”
朱嘉脸上的喜意顿时消散：“我听我爹说，带我们进入崖周山的是裴师父？是不是？”
一脸崇敬的看着郑迟。
朱嘉对祯衍真人总是带着一种毫无源头的崇敬，幼时总想让裴孟收他为徒，被裴孟拒绝后仍不死心，整日里缠着裴孟，叫来朱叽说情都没有用。
从那之后，朱嘉便称呼裴孟为裴师父，裴孟纠正不过来就随他去了。
郑迟不忍心拉下面孔，点点头：“是我。”
谈话间，仙门内的弟子三三两两的来的差不多。
宋宁最后才到，视线落在祯衍真人身上，似乎是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过来。
“师尊，您这是？”
宋宁对祯衍真人的脾性还算了解，知道他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朱嘉嘴快已经说了出来，话语间充斥着高兴：“崖周山历练，裴师父随行。”
宋宁片刻错愕，将眼中欣喜掩藏起来：“嗯。”
“嗯算什么？你不该高兴吗？自己师尊随行。”朱嘉一向嘴快，看向宋宁的目光带了不悦。
不尊重师尊，不亲厚师兄，算什么祯衍真人的弟子，不配。
宁哲辰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郑迟的身影，不管郑迟是何天赋，他都是祯衍真人的徒弟，这种时刻不在不合适，低声道：“郑迟还没来，我去找找。”
祯衍真人抓住他的手腕：“不用，郑迟他······有事要做，来不了。”
宁哲辰只好作罢。
“咳！我身边的这位，想必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其实他就是大家一直想见的人，朱天门最为年轻的大成境的长老，祯衍真人。”宁哲辰嘴角含笑，打开的扇面露出半幅仕女图。
宁哲辰透着扇子的缝隙朝着郑迟眨眼。
郑迟有些明白他的意图——振奋人心。有这样一位真人带领弟子进入崖周山，没有人不想表现，一定会在崖周山内拼命展现自己。
上千名弟子哗然，不可置信的望向郑迟，那位漂亮的、不可方物的人就是祯衍真人。
“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现，尤其是要进入不周山历练的弟子，可要努力。若是得到祯衍真人赏识，会被收为弟子也说不定！”宁哲辰继续鼓动人心。
郑迟无奈至极，他何时说过要收弟子？
就冲着裴孟的性子，能收下郑迟和宋宁两位弟子都算是破天荒的事情。
朱嘉最为兴奋，随时都能冲上来的模样。
“进入崖周山历练的弟子留下，其余人继续回去修炼。”宁哲辰道。
乌泱泱的人群散去，留下来只有十几名弟子。
其中小半数是郑迟认识的人，都是被誉为天才的弟子。
这些弟子又分为三六九等，其中以宋宁天赋最佳，其余的都要比他差上一些。
郑迟好像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若是不被人害死，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少年英姿，期许着长辈的青睐。
上一世的他很好的做到了，可惜此生无缘。
“祯衍？祯衍？”宁哲辰拉回神游在外的他，“该说的我都向他们说明了，你有没有想要说的话？”
“······”郑迟没想到他会来次一招，事先也没个准备，与宁哲辰对视片刻，在众多弟子期许的目光中开了口。
“大家都很优秀，继续努力。”
“······”
空气中弥漫起尴尬的气息，郑迟绷着一张脸，与下面的弟子面面相觑。
朱嘉目光炯炯，大声道：“好，一定不负裴师父的嘱咐。”
下面这才有稀稀拉拉的应和之声。
宁哲辰一脸无奈，本来也没指望裴孟能说出什么鼓励的话来，毕竟他本人站在这里就是一座难以企及的高塔。
裴孟的性子有多冷淡，朱天门的长老都很清楚，能说出一句话来实属难得。他是所有长老中最年幼的一人，修为仅是在朱叽这位出窍境高手之下。
朱叽很是喜欢拿他出来讲事，鼓励弟子修炼，久而久之，裴孟成了所有弟子的楷模，追逐的对象。
宁哲辰挥退所有弟子，笑道：“祯衍你真的需要多和弟子打打交道，不然迟早变成他们口中的传说。”
郑迟很是不置可否，他师尊早就是了！
“除了保护弟子，进入崖周山还有什么事？”郑迟问道。
宁哲辰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敏锐。用你激励弟子是因为朱叽与其他两门打了赌，赌注下的不小，所以希望这次历练他们只能赢不能输。选你还有一事，崖周山内的妖兽逐渐不安起来，你去调查一下原因。”
“嗯？比什么？”
“采摘固灵花，看哪个仙门内的弟子采的最多。”
“固灵花？我知道了。”郑迟微愣。固灵花是崖周山特有的灵花，每一株固灵花都被一头妖兽守护，想要采得花，需要先将妖兽除去。
原本进入崖周山历练的要求就是每位弟子采到一株固灵花，这样的要求与本身历练没有太大的区别，作为比试也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