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东陵不笑策梦侯2024-11-27 16:533,171

时日到了八月。中秋夜宴在即,杨烈似是例行公事一般,自楚妃的谨成殿起,再分别是两位女御所居的弘徽殿与漪澜殿,之后是安和殿与清平殿两位宛容 。以及摘星楼那位常在,都陆续拜访了一趟。

一视同仁,十分公允。不过说起来,也是够辛苦的。

如今人少还这样。来日内廷住的人多了,也不知他还能否保持这样的公允。

节前各宫先小聚了一番,虽是照着惯例借用了凤仪阁的地方,但楚妃依然居于主位。

内廷地位最高之人,并不是虚名。如今六宫无凤座,楚妃那个位置,便等同于正宫凤座。

中宫之位,不会一直空置。只是不知今上天子陛下的意思,是待来日令找人选越过楚妃,还是推着楚妃再进一步至贵妃,再到封后。

不好说,都说楚妃与天子陛下其实感情不好。但楚妃之地位,却与感情无关,说到底,是看那位摄政王殿下的权势能有多长久罢了。

弘徽殿女御又没有来。甚至没有称病,只说是有些头痛。

都是武家女子,一贯没病没灾的弘徽殿女御宋如笙找借口没有来,倒是小产之后一直十分虚弱的漪澜殿女御叶瞬过来了。

也不算出人意表。弘徽殿女御一贯性情高傲,不愿居于楚妃之下,宫内这些由楚妃主持的宴饮与朝会,她一贯是随心所欲的。

悦怀玉环顾四周,内廷七处后宫殿所,除了弘徽殿没有来以外,如今早已退居朝露之城的思南更衣来不了了。在座统共五个人,倒分了三个立场出来。

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没有消停的时候。

安和殿的白宛容与摘星楼的墨常在,是依附于弘徽殿女御的。悦怀玉与其余几处殿所的主子交情都还算不错。就算在弘徽殿女御面前,也不至于就说不上话。不知是性情不合,还是出身相仿的缘故,同安和殿那位白宛容,无事的时候,倒是真一句话也不会多讲。

悦怀玉自己,不论给外人看到的感觉,还是实际上的情形,都是与楚妃交情略微好一些。

宫内自有传言,说楚妃性情高冷淡漠,并非好相与的人。悦怀玉能攀上这根高枝,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功夫。

悦怀玉听了,也只当没听见。

有多难相处呢?说到底,内廷居于首位的楚妃娘娘,也不过是个道境出身,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

真要说难相处,世间千万人,这些嚼舌根的,没有一个比楚妃好相处。

开宴之时,众人陆续入座。悦怀玉的位置离楚妃挺远。她们的地位原本就相差甚远。相互寒暄之后,抬眼望向高处,楚妃身边原本属于两位女御的位置,如今空了一个出来,只剩叶瞬一人稳稳当当的坐着。

面色还有些苍白。可见自打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也没有恢复过来。若是寻常女子,小产要了半条命便也罢了,叶瞬是武家出身,为何如此,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即便看得出身体虚弱,叶瞬还是来了,不仅来了,坐下的时候,脊骨笔直。果然不愧是武家女子,虎死不堕威。

都说弘徽殿女御高傲,若论起心性孤傲高洁,未必比得上眼前这位漪澜殿女御。毕竟人吧,一时遇上挫折,闭门不出逃避容易。能坐在大庭广众之下,安然接受众人的议论与目光,才是更难做到的事情。

楚天香吩咐上菜,先呈了一道甜汤过来。是桃花银耳羹。除了初春时存下来的桃花之外,另放了桃胶丹参等物,补气养血自是挺好。一部分食材,还是悦怀玉前阵子送过去的。悦氏药材行天下闻名。早就同府上说过了,但凡有适合的好材料,便送到宫里来。阖宫上下都有,自然少不了楚妃的。

入口的东西,自然是要分外小心,送的人和收的人都要分外谨慎。若是旁人,收便收了,只是客气几句,怕就留在库房里积灰了。楚妃倒是坦荡,收下之后不仅自己平时用着,还拿出来待客。

羹汤不错。又香又甜,且清雅。食材好,做的时候也是下了功夫的。众人品尝味道,都赞不绝口。唯有漪澜殿女御脸色淡淡的,略微饮了一两口,便放下了。

楚玉鹮看上去颇为在意,关切的问了两句。

“叶宫这阵子还是胃口不好么?”

叶瞬神色仄仄,抬起如冰似玉般的一只手,纤纤玉指将那盏碟往外推了三五分,道,“也不是,只是这阵子不大喜欢太过于甜腻的东西罢了。”

楚玉鹮眉目不动。

说甜吧,这桃花银耳羹的确是甜品,但腻却不至于,谨成殿做出来的甜品,甜度把控极好,她平日里饮食也清淡。方才尝过,并不觉得过甜。不过既然叶瞬这么说了。她是客人,顾忌她的感受,也是理所应当。

楚玉鹮低声吩咐道,“撤下去吧。跟后厨那边说一声,之后呈给漪澜殿女御的膳食,都做清淡些。”

伺候人应声下去了。漪澜殿女御这才勉强笑了笑,道,“既是如此,妾身多谢楚妃关心了。”

楚玉鹮原本低头准备喝茶,听她这样讲,险些要被呛到。只得将茶盏先放下,轻声道,“都是自家姐妹,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话说的十分客套。

楚玉鹮这个人吧,心性上其实是很单纯的,她自幼在道境长大,原本不是跟着楚家本家的其他孩子一起玩到大的。在道境的时候,楚七公子就只有她一个女儿。掌上明珠一般的养着。道境那边,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没有,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兄弟姐妹。

内廷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地方,进了这个所在,但凡是与她地位相当的人。都得称一声姐妹。尽管这其中有些人,说起来还是她家族的政敌。

不仅要姐妹相称,还得亲切相待,仿佛真的是在同一处院落长大的姐妹一般。

心里如何想其实都无所谓,她们早晚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楚玉鹮毕竟性格清冷,让她作出关切姿态与人相谈,是有些勉强了。

不必她说,在等待上菜的间隙,悦怀玉便自然而然的承接了话题。

“眼见着到了中秋,天气也渐凉了,妾身殿内养的那两只狸猫,这几日都懒得出门了。”

楚玉鹮不说话。她自幼修道,心地澄净。旁人聊天说笑之时,她安静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差不多能念几遍上清真经了。入宫半年多,相互都已经熟悉了。她不接话的时候,旁人也并不刻意勉强她。

即便是八面玲珑如悦怀玉,在这种场合开了口,旁人都未必敢随便接。空气静默片刻,漪澜殿女御叶瞬将手指拿在面前,似是对光检视护甲一般,轻描淡写便说了两句。

“悦宛容倒是有闲情逸致,在宫里还养着狸猫。”

悦怀玉笑笑,道,“清平殿平日里是太安静了,有些小动物,跑来跑去的,氛围也能轻松些。”

言下之意是没有明说。杨烈应对后宫似是应对公事。待各宫女眷宛如接见外朝群臣。按着日子临幸。除了前些日子将赵玉儿召到持中殿侍奉了一阵子以外,其他人一个月最多能见他一两次。悦怀玉帮着楚玉鹮做内廷的事务,有事的时候上持中殿,倒也能与天子陛下说上两句话。至于清平殿,他一个月最多只来一次。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过于冷清了。

还是养猫好啊,猫那性情,虽说也高冷傲娇,但毕竟娇小可爱,殿内有些活物四处跑着,便不易寂寞无聊。

叶瞬轻轻笑了笑,道,“本宫原也喜欢养小动物,只是家人总说,內宫这样的地方,处处都要规行矩步,偶尔想在殿内养些小猫小狗之类的打发打发时间,本家那边说,怕伤到人,说不清楚,便就罢了。”

悦怀玉轻笑道,“殿下说得是,妾身自打入了内廷,亦是处处小心,半分也不敢行差踏错。便是养两只狸猫,也是番邦那边进贡过来的,大宗师差人驯养了,知道不会伤人,才送了进来。”

叶瞬道,“大宗师好手段,他说不会伤人,那自是不会伤人了。只是狸猫这畜牲,最是野性难驯,拘养在宫里,怕是有些残忍了。”

旁人起初还意外。叶瞬这些日子心绪不好。谁对她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怎会突然间与悦怀玉有来有往的聊起了养宠物的事情。话说到这一步,似是图穷匕见一般,才将言语中的几分恶意透了出来。

悦怀玉面上表情半分也不变,她只笑道,“万般皆是命,猫如此,人亦如此,其实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漪澜殿女御笑道,“听悦宛容这意思,咱们这些人吧,其实跟猫也没什么差别,想在哪里养着,便在哪里养着,哪一日不想养了,杀了也是命,没有什么反抗余地了。”

她是无所顾忌,旁人却不想陪着她一起找死。楚玉鹮自冥思之中抽出几分心智来,一时想不出别的话来,只问悦怀玉,“中秋夜宴内眷的名册你拟好了么?请柬什么的,都已经写好了么?”

悦怀玉应道,“是,昨日已经拟好名册,做了请柬的模板,与六庭馆书部商议过了,请柬还是由书部来写,不出意料的话,明日应该就能送到天启帝都这边各位公卿的手上了。在外的世家封国,或许还得再等几日才收得到。”

楚玉鹮松一口气,道,“这才八月初,赶得及就好。”

继续阅读:第九十九章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云中天香记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