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东陵不笑策梦侯2024-11-27 16:563,350

杨烈骤然被他问道,神色略微不自在了一下,很快恢复从容,说了一句,“这阵子思南更衣总在持中殿伺候,这边伺候人虽然多,但她比别人分外温柔和顺一些,有她在身边陪伴着,我也顺心一些。”

楚云皓略微点了点头,说,“都是你后宫里的人,你喜欢叫哪个伺候,便叫哪个罢了。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御史台言官之中有一部,是专管帝王后宫是非的。偏宠某个殿主人不行,雨露均沾又要被指责不知节制沉溺美色,没心情去后宫,还要再劝,社稷为重,要为皇室开枝散叶,为国本临幸后宫。言官都是挑理的,怎样都能被他们挑出理来。内廷之事,说到底是房内事,再怎么咬文爵字的说,也让人看着膈应。前阵子专宠楚妃的时候,说是权贵误国,这阵子总叫楚天香上殿伺候,又被人说,八品更衣怎配上殿?又有南疆妖女祸国,陛下色令智昏之类的斥责。说得都不像是人话。楚云皓身为局外人,翻一翻都觉得可笑,想想杨烈也挺忙,没事看这些让人上火的折子做什么,索性都让扔出去烧了。

他觉得无所谓,内廷这些人,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的。不至于太出格,真要出格了,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会管,哪里用得着旁人说三道四。

杨烈轻声道,“持中殿这边,哪位后妃来往的多一些倒是无所谓,只是这阵子从弘徽殿女御那边听来的消息,说内廷之中有人干政。都影响到南境云南兵府那边了。矛头直接对准思南更衣。持中殿是不曾为她给过南境任何旨意,我心里也困惑,想着舅父与南冕亲王是自幼相熟的,或许能知道一二。”

楚云皓略微想了想,笑道,“弘徽殿那位,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南境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也算不上干政,我也不必瞒着你,那位更衣心思灵动,求了阿鹮,阿鹮年轻,又有些太心软了,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人家。一言既出,必然要遵守承诺,为了阿鹮的缘故,再加上事情原本也不大,我便替她办了。我也对阿鹮说过,不能再有下次。再者了,若是真涉及到朝政且对朱雀皇朝不利,我又岂会去办?就算我真去办了,南冕亲王也

不会答应。弘徽殿那边,想必是将后宫干政想得十分严重,但如今朝上坐着的又不是不知是非的昏君,在外的臣工,也并非庸庸碌碌之辈,岂会因为后宫女子一句话便动摇朝政呢?”

杨烈点头,说,“舅父说得有理。弘徽殿女御的父亲毕竟是云南兵府出身,他们那边对这些事情分外敏感一些也是正常。”

“武家女子心气都高,但既然入了宫,还是温柔和顺一些为好。南境那边亲王府与兵府并存,相互之间沟通不到位的时候也有,但大统领也犯不上让自己的女儿在宫里递话,我回头给亲王写封信,让他们自己处理好关系吧。”

他话说到这份上,杨烈也没法再问下去,也只能说了一句,“舅父说的是。”

楚云皓又道,“改天让六庭馆送份六宫女则到弘徽殿。弘徽殿女御既然这么喜欢管规矩上的事情,自己不知礼可不行,说是我吩咐的,让她先抄五遍宫规吧,没抄完也不必出来四处走动了。”

杨烈道,“內宫的事情,岂敢劳动舅父费心。我让持中殿传旨给她吧。抄书是理所应当的,只当修身养性了,禁足就不必了吧,弘徽殿女御地位隆重,又没有犯什么大错,轻易禁足,恐怕招人议论。”

六宫女则,自內宫凤座,往下九品宫妃,再到九品女官,各自的规矩都统统写到了,洋洋洒洒厚厚一本书,如砖一般,内廷慎刑司那些研读法理的女官才需要去学全本。这扔出去估计能把人砸到头破血流。抄五遍,少说也得抄个半年一载,这是成心不想让弘徽殿过日子了。杨烈不得不劝一句。

“禁不禁足倒也无所谓,我是觉得她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容易生事,弘徽殿那位的性情,还真是不可爱。算了,只抄宫妃的部分就行了,每日能抄多少,都让她送到六庭馆给馆主审阅,免得她闲着。”

“是,我待会儿便让秉笔女官拟旨。”

楚云皓微微点了点头,道:“也不是说我不顾身份,还和个年轻女孩子计较。只是不想让内廷生太多事情罢了。你还年轻,若是纵容她们相互攀扯斗来斗去,来日后宫不消停,到底是在给你添乱。”

杨烈看着楚云皓,突然笑了笑。

“舅父方才说阿鹮年轻,如今又说我年轻,但说起来,舅父这般年岁,其实也是算是很年轻了。这不还没到三十呢么。”

二十几岁,若是依靠科举或者军功晋身,这般年纪能混个七到九品的地方官都可以算是惊才绝艳了。再到京中,朝堂之上,内阁六部之中不到五十岁的,基本都是刚入天启的新官。但皇朝之中除了科举与军功之外,还有世家门阀制,皇亲国戚这个年岁做到权贵倒也不稀奇。就算如此,楚云皓这般年岁这个地位,也算是旷古绝今了。

上一个临时代理朝政的摄政王是圣武亲王,承显皇帝的嫡亲兄弟,无论家族势力还是功勋地位都可以算是皇族之中第一人。即便如此,也仅仅是在承显皇帝重病之时代为理政。顶着摄政王的虚名,实际上也不能算是受封的摄政王。

楚云皓越过了无数权贵,才坐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他在这个位置,哪怕什么都不做也难免招人怨恨。

年轻也是错,还不到三十,便已经是摄政王了,武家出身的,身体还算康健,没上过战场没受过重伤,往后看,好像也没有上战场的必要了,四方战场上都有别人替他守着。就这么放任不管,没准等到七十岁,朱雀皇朝杨家的江山都是一个姓楚的管着,这谁能忍?杨烈贵为天子,又跟他沾亲带故,说着君臣之义不在乎这些事。满朝文武不聋不瞎也不傻。说没人计较也不是事实。

楚云皓略微伤感的叹了一口气。

“我这年岁,经的事情也不算少了。看向你们这些晚辈的时候,就像看孩子一样。别说我了,当初长兄继任家主之位的时候也才二十七岁。从前哪有那样年岁就做家主的。长辈们都殉国了,临危受命也不能不上。”

楚云皓做家主的时候更年轻,二十四岁。没别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哥哥们都已经不在了。外人只看得到楚家把持权势呼风唤雨,却也不想想,武家之首岂是虚名,这么多年楚家在战场上死了多少人才保住如今的地位。

旁人不懂,杨烈是不能不懂的。他是这位舅父在兵临城下的时候,自血与火之中救出来捧上帝位的孩子,又岂能不知感恩。

杨烈轻声道,“定国公府代代忠烈,天家亦是感念于心的。”

楚云皓道,“庙堂上的事情,无外乎便是如此,你我舅甥二人共居于内廷,外界流言议论不断是无可避免之事。但做人做事,也得讲个问心无愧,楚家代代为国效力,从不曾辜负天家之托付,天家又岂会辜负楚家。”

“外戚也是血脉至亲,都说天家无情,但也不至于无情到六亲不认的地步。舅父的教诲,我都记着呢。”

十几岁的少年天子了,当初他还不大点儿的时候,将他自被围攻的流华殿救了出来。那会儿小小的人儿脸上满是惊惧神色,看谁都是一副不安的模样。人又小,颤颤巍巍的,听说从小身体就不好,难免叫人心疼。从前听姐姐说过,这孩子先天胎里便有些不足,为了保住他,不知死了多少人。这么些年过去了,孩子长大了,一点点褪去从前那份不安与怯弱。身量拔高,骨架舒展开来。眉目里透出温润,说话做事,也渐渐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在。再有几年,或许就真的可以放手了。

楚云皓这样想着,说道,“你的心意,我也都知道,我们之间原本也不必多说什么,长夜无聊。今天又没有什么紧急的政务要处理,难得有空,不如把棋盘摆出来,接着上次的残局再过几手。”

“是。”杨烈这样应着,便吩咐伺候的人将屏风下放着的残局拿过来,再另外备些茶点来。

伺候人依着吩咐去办事,布置棋盘的时候,却又低声说了两句。

说是思南更衣还在外面等着,不知今晚还用不用伺候?

杨烈想了片刻,说,“就让她先回去吧。”

这边陪摄政王下棋,留她吧,看楚云皓的样子,猜也猜得到,好像不怎么愿意让楚天香在跟前伺候。让她一直在外面守着,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倒不如先叫她回去算了。

楚云皓在一旁坐着,他耳力极好,这几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笑着说了一句,“你倒是在意这个孩子。”

杨烈略微有些脸红,说道,“这孩子被人千里迢迢从南疆送过来,又是托付给舅父的。旁人都猜,说她是不是与舅父有些瓜葛。总不至于是楚家的孩子吧?”

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讲,说楚天香没准是摄政王年少风流时养下来的孩子。这话听着都离谱了,摄政王今年才二十八岁,哪里就能有这么大的孩子。

楚云皓略微笑了笑,说,“也就是外面这些人胡乱猜测。哪能是楚家的孩子。楚家代代武家,就算是不习武的女孩子,也不至于这么软弱。若是真养出这么个柔若无骨的孩子,早就踹死了,哪里就能留到现在。”

杨烈略为无奈的笑了笑,道,“內宫女子,温柔贤淑也算是好处。”

楚妃过于倨傲,未必就可爱,这话是不便说了。

楚云皓不以为意,只说道,“你宫里的人,你自己喜欢就好,我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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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天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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