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睿卿抬腿又进了门,教养嬷嬷只好赶紧跟上。
一进门于睿卿就瞥见桌上的点心盘子里空空如也。
“好吃。”于大公子对木惟清的印象又坏了几分。
教养嬷嬷生怕再出什么岔子,赶紧端了饭碗和酒盏,让两人吃喝了。又拿了剪刀在一人头上剪了一段头发,结在一起,唱念道:“永结同心。”
礼毕,教养嬷嬷匆忙退了出去,将门关上,生怕于睿卿逃了出去。
于睿卿坐在喜床上,也不说话,只听见身旁人儿轻浅的呼吸之声。
他侧眼看去,新娘子挺直着腰板端坐在那里,红烛印在她白皙的脸上,很是好看。要不是木惟清偶尔眨几下眼,于睿卿甚至觉得,这就是庙里的菩萨像。
于睿卿屏退了立在一旁的陪嫁丫鬟,坐在喜床正对的桌旁,只是盯着木惟清瞧。
却见木惟清脸际芙蓉掩映,眉间杨柳停匀,只是大大方方回望着他,并无半分娇羞之状。
于睿卿心中长舒一口气。若是她痴缠着他,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沉默良久,那木惟清开口道:“公子累了,早点歇息吧。”
于睿卿心中一惊:“这女子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木惟清站了起来,因着坐了太久,双腿有点麻木。她缓了一缓,将蜡烛都吹熄了,爬到床的里侧,双手放在腹上,就这么和衣而卧,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这洞房花烛,名为龙凤烛,有祝福新人白首同心的寓意,照理是不可以吹熄的。
现下,屋子里一团漆黑,于睿卿心里倒是一松:“她这是不想和我白首到老的意思么?正合我心。”
忙碌了一天,于睿卿此刻已是筋疲力尽,摸索着上了床,脑袋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
天亮之时,于睿卿醒了过来。他看向身侧,发现没有人,伸头往妆台边一看,却是早已起来了。
木惟清换了件鹅黄色的衣裳,书莲正在给她梳头。
外面宁云听见于睿卿唤她,领了几个小丫鬟们进来伺候梳洗。
宁云向木惟清见了礼,笑着说道:“少夫人,奴婢是少爷院里的大丫鬟,叫宁云。少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木惟清看着她,点点头:“很好,多谢你挂心。”
宁云听了心里高兴。这少夫人和和气气的,全无傲慢之色,看起来不难伺候。
想到这里,她就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少夫人一会儿要去老夫人那边问安。老夫人最是喜欢红粉之色,这新妇初见,少夫人不如换件喜庆点的衣裳。”
于睿卿听了,骂道:“多嘴。”
宁云一听这语气,知道于睿卿并没有生气,只是低头不再说话。
木惟清觉得有理,吩咐绿秋换件粉色的衣裳。又让书莲取了点碎银子,打赏了宁云。
绿秋今个起了个大早,换了件粉色的衣裳,粉色的鞋子,头上配了朵粉色的大花儿。趁着木惟清换衣裳的功夫,见于睿卿梳洗好了,忙上来见礼,袅袅拜了下去,细声说道:“见过姑爷,奴婢叫绿秋。”
正好木惟清换好了衣裳走了出来,面上不施粉黛,只在发髻上插一根坠着白珠的步摇花,云裳轻摆,真真若三月春桃,俏丽无比。
再看这绿秋一身粉色,腮上的胭脂红成一圈,真真是俗不可耐。
于睿卿站起身,拂了一下袖子,嫌弃至极,说道:“俗气。”
绿秋听了,眼泪立时涌了上来,望着于睿卿的背影,又不敢哭出来。
宁云瞥了绿秋一眼,领着丫鬟们出去了。
木惟清走到绿秋身前,站了半天,也不说话。书莲鼻子里哼了一下,说道:“丢人。”
说罢,扶着木惟清出去用早膳了。
两人用完早膳,于睿卿领着木惟清去于夫人院里请安。
木惟清身子还弱,走得慢,于睿卿也没注意,只顾着自己走。走了一段,却见身后的人一个也没跟上,又折回去找。
往回找了两个园子,才看见一群丫鬟等在路旁,木惟清一个人站在一株广玉兰下。
一阵微风,吹落几片玉兰花瓣,如蝴蝶儿般摇曳在空中,悄悄落在木惟清身上。三千青丝被拂起,露出她略显瘦削的侧颜,露出白皙的脖颈,其清,其雅,让于睿卿心中竟生出些圣洁之感来。
良久,木惟清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正待走时,却发现于睿卿就在近前,出神的望着她。
木惟清略略欠身,不徐不急的解释道:“我家园子里没有这花,第一次见,失了神,望……夫君见谅。”
“园子里还有很多稀奇的花,等给奶奶请过安,让宁云带你转转。”
于睿卿略感尴尬,想找个话题掩饰一下。
“惟清谢过夫君。”木惟清嘴上喊着夫君,语气却是客客气气不冷不淡的,就像是和个陌生人讲话般。
这让于睿卿有些气结。平日里哪有人和他这般说过话?
他心中恼怒,转过身去,沉着声说道:“莫要再耽搁,让长辈等着,没有规矩。”
言罢,便只顾着往前走,弄得后面一群人只能跟着小跑。
到了院外,书莲和绿秋被挡在了门外,只让木惟清进去。
待一行人来到于夫人的正厅上时,厅中却是早已坐满了家中女眷。除了正妻袁氏和两位姨娘外,还有两位小姐。
于家人人都知于夫人不喜欢这新来的少夫人,但凡有点身份能进得了这正厅的,早已挤在这厅上等着看热闹了。
进了正厅,于睿卿就立在一旁,也不说话,就似等着看戏一般。
木惟清见他不开口,便细细打量了一下正位上坐着的那位老妇人。
只见她虽则上了年纪,头发也有些花白,面上却不见什么皱纹,一双杏核眼很是有神。身着茶褐色金边绸衣,梳着一个圆髻,只簪了一根双股的孔雀金钗,显得雍容华贵。
侧首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眉不画而翠,面不粉而白,只眼角有几根细纹。着一身锈红色的长裙,绣着祥云的暗纹,眉间淡然从容,藏着点书卷气。
木惟清垂首,跪了下去,口中呼道:“给奶奶请安。”又一拜:“给母亲请安。”
这木惟清跪拜完毕,按理说,于夫人该给赐个座的。
此刻于夫人却不出声,只当是没听见,没看见,就让木惟清那么跪着。
于夫人不发话,袁氏也不好僭越,这厅上就这么沉默着。
这情景,众人皆明了。于夫人不喜欢这少夫人,这是在给下马威呢。
又过了片刻,木惟清仍旧这么跪着。厅上有人低低笑出了声,却是那三姨娘李氏。
于睿卿只是心中有些恼先前木惟清和他说话不咸不淡,此刻见她受辱,有些于心不忍。耳中听得那笑声,更是觉得刺耳。
于大公子上前一步,也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