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正德自德运走了以后，就眼巴巴等着钱送过来。
那只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了，也没见到一两银子。
这半日王氏还在他耳边不停哭闹，气得木正德恨不得再把她推下去一次。
那木明芳虽说喝了好多水，却是救得及时，虽然这疼那疼，虚弱得紧，却是性命无虞。
木正德倒是对德运生出几分感激来。
那另外几个人根本派不上用场，若不是最后他背着木明芳控水，只怕木明芳早就香消玉殒了。
木明芳到了夜里终是悠悠醒转了过来，见到王氏抱着她哭，猛然想起自己飞了起来，然后就落水了。
“娘，我……我……”
木明芳想要说些什么，发现嗓子哑着，说不出话来，却是呛了水呛坏了嗓子。
“我可怜的女儿，你爹带着人回来，把你给丢进了水里。这还不算，还把我丢了进去。”
王氏哭了半天了，眼睛也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
这木明礼一直跟在王氏身后，王氏却连个话都没问过他一句。
木明英在外面青楼吃了花酒回来，两腿发软。
本来想要回去倒头就睡的，谁想到王氏派了人来叫他。
“烦不烦啊，大晚上的要干什么！”
木明英很是不耐烦，又怕王氏扣了他的月例银子，只好到这边来看一看。
一进屋就见到王氏趴在木明芳身上哭个不停，那嗓子尖细的，刺得木明英的耳朵都要破了。
“干嘛了？死人了？大呼小叫的。”
王氏一听大儿子回来了，起了身拉着木明英的手哭诉道：“白天你爹带了个人回来，把你妹妹和我都丢进了水里。”
“丢进水里？”
木明英以为王氏说错了，又问了一遍。
“对，你妹妹差点命都没了。”
木明英斜眼看了看里面，撇了撇嘴：“这不是活着呢吗？没什么别的事了？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木明英转头就走，任凭王氏怎么喊都无动于衷。
“哎呀，我的命好苦啊！生了个儿子连自己的娘问都不问一下啊……”
话说木正德一开始还坐着正厅等，入了夜以后，干脆叫人搬了个凳子，往那府门口一放，坐到门口守着去了。
这边木明俊听说家里出了事，走到前面来看情形。
“爹，您没用晚膳，吃点吧。”
木明俊端了一碗饭菜到门口，给那饥肠辘辘却吃不下的木正德。
木正德这几日烦心事不断，也没个人能替他出个主意，分担些许。
此时木明俊突然的出现，让木正德颇为感慨。
“这关键时刻，还是你关心你爹我啊。”
木明俊有些害羞，低头笑着回道：“儿子关心爹爹，自是应该的。”
木正德看着懂事的木明俊，叹了口气。
“老二啊，你从小就过得苦，是不是很恨爹爹？”
木明俊摇着头说道：“没有的事，儿子不觉得苦。一来，儿子是庶出的，理应用度上比大哥他们少些。二来呢，比起那些穷苦人家，儿子过得已是神仙般的日子了。儿子不敢有怨言。”
木正德端着饭碗，挟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红烧肉冷了，有些咸，还有些发硬，嚼起来很不是滋味。
“你爹我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娶了一个妻，两个妾。妻还好好地，妾都没了。”
木明俊听见木正德提起自己的亲娘，心头狂跳不止。
“你母亲生了三个孩子，你大哥呢，从小惯坏了，整日里胡闹。明芳自是要嫁出去的，明礼人又木讷。算起来，就数你聪明了。”
木明俊没有回话，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那木正德继续说道：“我一直很喜欢惟清，可惜惟清嫁了人，看不起我们木家了。如今几个孩子里，只有你最懂事了。”
木明俊听到木正德如此说，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父亲想来是忘了，我还有个妹妹。”
“妹妹？”木正德疑惑了一下，猛地想起木明婷来，慌得口中的肉一下子噎到了喉咙，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木明俊多希望木正德现在就被噎死算了。
可是不行，他得活着，接受审判，接受惩罚，接受他木明俊的愤怒，不能让他这么容易死了。
木明俊赶忙上前，帮木正德顺了顺气。
木正德缓了过来，气得把碗一下摔在了地上。
“晦气！”
木明俊跪在地上：“父亲息怒，儿子知道错了。”
木正德见木明俊俯首，以为他就是不经意提了一嘴，也不生气了，问道：“你最近的功课做得如何了？”
木明俊抬起头，一双眸子幽黑深沉。
“爹爹您忘了，母亲不许儿子去学堂，已是有两年未曾去过了。”
木正德疑道：“我怎么不知道？”
木明俊没有答话。
“你是知道的，只是你根本没有在意过我。两年前你亲口答应的，想来你已经忘了。”
木明俊刚对木正德涌起的一点亲情，瞬间就被吹得烟消云散。
木正德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良久说道：“明日开始去学堂吧，告诉你母亲，就说是我同意的。”
木明俊口中答道：“多谢父亲。”
说罢，木明俊俯下身去，连磕三个响头，像是和木正德作别一般。
木正德笑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不过是上个学堂而已，不用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木明俊被木正德扶着起来，望向木正德的眼神，再无半点波澜。
“爹爹这是在门口等人？”
“是啊。”木正德急得往外面望望。
“已经快要子时了，这街上都没人了，想来不会来了。”
木正德哪里会看不到，这街上早就没有人影了，只有打更人路过时，冲他点了点头。
“说好的今天送过来的。”木正德急得团团转。
这于家不守信用，他把女儿和老婆都推下去了，说好的钱却还没有送过来。
街上传来“咚！——咚！咚！”的几声响，木明俊听了说道：“爹，子时了，应该不会来了，回去吧。”
木明俊话音刚落，两人面前就冒出来一个黑影，吓得木正德大叫一声：“鬼！”
那黑影说道：“你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