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睿卿躬身行了一礼：“奶奶息怒。睿卿也不过是听坊间传言，当不得真的。”
于夫人含着泪走上前来，拉着于睿卿的手，泪止不住地流。
“我原想着你和礼部柳大人家的小子熟稔，他妹妹也是远近闻名的娴静。本想着等过了清明，柳家的丁忧之期过了，让你爷爷去提亲的，谁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呢。”
于睿卿挽住于夫人的手臂，袁氏递了张帕子过来，于睿卿接过，给于夫人拭了泪。
“奶奶不必悲伤，木已成舟，孙子自会迎娶那木小姐。如若奶奶觉得不可心，到时候抬妾由奶奶来选，可好？”
于夫人抹抹泪，勉为其难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晋治。”
于晋治赶紧上前一步：“儿子在。”
“虽然这木小姐名声不好，但是总是圣上赐婚的，需得好好置办，不能辱了宰相府的名声。”
接下来便是长辈们的事了。于睿卿行礼告退，在园子中兜兜转转，转了有半个时辰，折了一枝垂丝海棠，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丫鬟们在打扫，见到于睿卿回来，纷纷低头行礼。
于睿卿也不理睬，回了屋，大丫鬟林巧迎上来替他更衣。
“宁云呢？”于睿卿见另一个大丫鬟不在，随口问了句。
“宁云姐姐去了三小姐那里。”
于睿卿心烦意乱，随手把那垂丝海棠丢给林巧，自个发起呆来。
这夜，于睿卿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待得困意袭来，天却已经亮了。他摇摇晃晃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眼睛发涩。
外间大丫鬟听到响动，走过来撩起帐子。
“少爷，您昨晚没睡好呀？瞧你这眼圈儿黑的。”
于睿卿没好气地回她一句：“林巧，想挨板子是不？越发没规矩了。”
林巧听了，噗嗤一笑：“少爷您就说说，林巧才不信呢。”
正说话间，几个丫鬟拿了水盆面巾进来，为首的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一双翠色的鞋子，像是朵迎春花儿，正是大丫鬟宁云。
宁云扶着于睿卿坐到妆台前，拿了把银质梳子，倒了点桂花香的发油，细细给于睿卿梳起头来。
“昨儿陪三小姐去成衣铺子，我偷空去男衣那边转了转，看见一顶玉冠，可漂亮了。我就想，等到少爷可以戴冠了，那姿容，全金陵肯定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于睿卿长叹一声，说道：“你就取笑我吧。我又不是楼里的姑娘，要什么姿容。”
宁云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林巧见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宁云自小就跟着于睿卿，前年十五岁上，又被袁氏赐了做于睿卿的通房丫鬟。于睿卿待她很是不错，是以平日里也没个大小。
于睿卿长吁短叹：“我本想给你们娶个温良恭俭的少夫人回来的，谁想到变成这样。”
听了这话，宁云也笑不出来了。从前这院子没有女主人，都是少爷一个人说了算的。
“少爷您别愁了。总归这是您的院子，您说了算。只是这位少夫人好不好相处……”
宁云说着，眉毛不由得蹙了起来，憋着嘴，看起来比于睿卿还要愁。
于睿卿看宁云愁成这个样子，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别怕，就算是圣上赐婚，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这个院子还由不得她做主。”
于睿卿院子里说着这事，宰相于大人和他儿子于晋治也在屋里讨论着这事。
“父亲，该是时候入朝了。”于晋治立在门口等于大人一起上朝。
“不急。”于大人招呼儿子进屋坐下。
“晋治啊，为父昨夜思索了很久。我想来想去啊,算是想明白了。”
于大人撩起后裾，坐了下来。
“圣上英明睿智，只可惜日渐长大了，嫌我们这些老臣子话多，又总是约束于他。我屡次进谏圣上立后之事，想来是惹恼了圣上啊。”
于晋治低声问道：“圣上可是借此事打压我们于家？”
于大人沉思良久，说道：“你生来老实，稳重有余机敏不足。家里几个孩子，也就只有睿卿是个聪明孩子，你要好生教导他才是。”
“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好生劝诫睿卿的。睿卿从前顽皮，如今娶了亲，自会懂事起来的。”
两人一同入了朝，半路上遇见木正德，彼此寒暄了几句。
话说这户部侍郎木正德，今年五十有三。
原本是怀安的一个小老百姓，虽则家境贫寒，但是人却勤奋。
苦读了十几年，成了个举人，就这么一路升官，来到金陵也有十来年了。
这木正德父母早亡，膝下有三儿两女。长子、三女和四子乃是嫡出，次子是妾室所生。
这被指婚的五小姐三岁前木家的人都为未曾见过。
三岁时被木正德领回来，说是外室之妻所生。这外室突然没了，便领了回来养着。
这一日，五小姐木惟清身体刚刚好了一点，前面王氏便叫丫鬟过来传话。
那丫鬟嫌木惟清住的屋子破败，不肯进屋，只站在屋门口大喊：“五小姐，夫人叫你过去。”
“知道了。”书莲听见了，没好气的回答道。
书莲见木惟清下了床，赶紧过去扶住。
“小姐，你身体刚好，还是别去了吧。我过去一趟，了不起挨两下子。”
“你呆在屋里。”木惟清顺了顺气，让书莲帮她梳了发髻，也不戴首饰，披了件短帔就跟着走了。
这木惟清本来就瘦弱，加上大病初愈，走一步得喘三喘。
那丫鬟走在前面，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等木惟清，心中很是恼火，阴阳怪气的自顾自说起来。
“五小姐，您真是好命呀，皇上赐的婚。那于家大公子可是全金陵最最风流的人物，想必哄女人的功夫一定很是了得。”
木惟清听她说这些不入流的话，也不急，也不恼，只是笑笑。
丫鬟见木惟清不往心里去，觉得很是无趣，也不讲话了。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走，不一会儿，已然到了王氏的院外头。
此时已是四月，午间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王氏不识几个字，秀活也做得不好，平素就爱好弄些花草。
这院子外种了一圈的花，王氏此时正在一株牡丹旁边看丫鬟浇水。
木惟清走上前去给王氏请安，王氏瞥了一眼，就往屋里走。
木惟清跟在身后，路过浇水的丫鬟身边时，那丫鬟故意一浇了一大瓢，泥水溅到木惟清的裙摆上，木惟清好似没看见一般，径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