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到了新婚夫妇回门的时候。
往木府的回礼满满当当装了几大车。原本没有这么多的,临行时袁氏又差人送了好些口箱子来。
于夫人听说了此事,还把袁氏叫了去,好一通责备:“你倒是舍得,娶了这么个东西回来,还给她做着门面。”
“父亲位居宰相,虽则是正三品,但那太傅太师的,不过是些没有权的虚职。这朝中大臣们,就属父亲最为尊贵。如今是御赐的婚事,若是我们礼薄了,难免被那些与父亲不对付的人去圣上面前告上一状。这如何吃罪得起。”
于夫人虽是官家小姐,但年轻的时候不喜读书,只是贪玩,因而对那些读书多的女子颇有微词。
儿子于晋治娶了袁氏,于夫人嘴上不说,心里一直不是很满意。平日里也和袁氏很是疏远,倒是和没读过什么书的三姨娘李氏关系要好。
这袁氏一番话,说得于夫人是哑口无言。
“你读书多,道理多,我不与你争辩。你且看昨日她那副模样,老夫人都喊出来了,哪有半点尊敬之意。我看你呀,就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吧。”
话说这出门之时,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原本于睿卿是想骑马的,怕因着昨日的事,同乘的时候尴尬。谁想到偏偏下起雨来,于睿卿只好上了马车。
这本来准备的是小车,袁氏怕临时再换车套马耽误了时辰,催促着两人赶紧出发。
马车小,于睿卿只好挨着木惟清坐着。木惟清只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马车一路摇晃着,两人的身体时不时会碰在一起。隔着几层衣衫,于睿卿能感觉到木惟清柔软的肌肤,微微带点凉意。
“冷么?”于睿卿忍不住问道。
似乎是在出神,木惟清被吓了一跳,只弯了弯嘴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于睿卿闻到一丝好闻的花香,淡淡的,先是钻进他的鼻子里,然后又往他心里钻,让他觉得心情愉悦。
他不自觉得往木惟清那边靠了靠,木惟清觉得挤,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继续发着呆。
她今天梳了一个坠马髻,脑后的发都梳了上来,露出修长的后颈。于睿卿高了木惟清一个半个头,此时坐着,堪堪看到木惟清的头顶。
眼前白皙的脖颈让于睿卿心里有一丝异样。“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没有擦脂粉,好闻得紧。”
往木府的路程不算近,不过此时于睿卿倒觉得,这路再长一点也无妨。
早有小厮提前去了木府通报。车队到了木府,早有那木明英带着些小厮丫鬟等在府门前。
这木明英三两步赶到马车前,撑起一把伞,待于睿卿出了马车,赶紧给于睿卿撑上,自己却露在雨里。
原本要给于睿卿撑伞的小厮看了,转过头来给木惟清撑上伞。
这小厮撑伞的活计让自己的大舅哥干了。
于睿卿本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想嘲讽他几句,想到木惟清还在一旁,便忍了下来。
这木明英引着新姑爷往里走,一路上对自己这个妹妹是连句问候也没有。可见从前在家,那日子没好过到哪去。
于睿卿心中不忿,不想听木明英在那点头哈腰的说恭维话,停下来问木惟清:“上次来也没细看,今日可要好好瞧瞧。你可带我去看看你的闺房?我想看看什么样的好地方能长出这金陵城没有的树来。”
木惟清闻言,略一迟疑,这木明英赶紧接上话:“妹婿啊,这厅上宴席都准备妥当了。你们早起就出门了,还是先用膳吧。吃完了我再带你去五妹的院子里看看。爹娘可疼五妹了,她屋子里的东西顶我们兄弟三个的。”
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书莲听了,眼睛睁得溜圆。刚要说话,就见木惟清冲她摇了摇头。
这些身外之物,木惟清向来是懒得去计较的。
木明英就是拿准了这点,想等会趁着吃饭的空档,让人把三小姐木明芳的房间收拾一下蒙混过关。
“小姐!”书莲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木惟清故意缓了缓脚步,落在后面:“难得回来一趟,弄得大家都不高兴,不值当。好赖娘留下来的东西他们都给了我,就别折他们的面子了。”
书莲气得不理木惟清了。
一行人来到了厅上,木正德和王氏正拔长了脖子望呢。
两人今儿又是好生一番打扮。王氏更是早早就起来盯着丫鬟小厮洒扫,自己还下厨做了道拿手的家乡菜。
这于睿卿一到,王氏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急急走到旁边,拉着于睿卿的袖子,面上堆笑,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哎呦,瞧我们这姑爷,这气度,这全金陵城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物了。快坐,快坐。”
说罢,还用袖子拂了拂凳子,只拉着于睿卿坐。
木正德见王氏如此行状,心中不满,也不好发作,只得陪着笑。
这边于睿卿恭恭敬敬行了礼:“小婿给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请安。”
木正德听在心里,倍感受用。笑着指了指刚才王氏擦干净的凳子,说道:“贤婿就坐这里吧,我们翁婿两个喝几杯。”
于睿卿打眼一看,这竟是把正座让了出来。
“这自降身份的事也能做出来,这木家人真有意思。”于睿卿心中讥笑,也不客气,就坐在了那正位之上。
王氏见于睿卿落了座,赶忙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给于睿卿倒了一杯酒:“姑爷,一路上累了吧,来喝杯酒解解渴。”
这王氏忙着献殷勤,木正德也陪着倒了杯酒。下首木明英,木明礼,木明芳俱是落了座,忙着和于睿卿闲聊,却不见有人和刚出嫁的五小姐寒暄上两句。
木惟清也不理会,安静|坐在那留给她的末位上。
王氏挟了一筷子菜放到于睿卿碗里:“我的好姑爷啊,来尝尝,这是为娘的特意下厨给你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于睿卿看看碗里的菜,又看看对面端坐着的木惟清:“我在尚且如此,她平日里在家想来也不会被善待,怪不得那么瘦。”
想到这里,于睿卿忍不住出声问道:“清儿,你怎么不吃?不是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