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袁氏正坐在正厅查看管家寻来的几样宝贝。
七月十四,中元节的前一日,便是袁氏的父亲,大理寺卿袁厚信的六十大寿。
袁厚信出生名门,为人刚正不阿。生平以张睢阳,颜常山两位先贤为偶像。常言此生虽不能击贼而死,但是能理屈权贵。
他若是较起真来,就是宰相于大人也要让他三分。
这袁大人为官清廉,不喜结党,这往年寿辰,只是自家人聚聚,吃个便饭。
是以这给寿星送寿礼这等子常事,到了袁大人这也成了个难事。
袁氏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爹过寿。这不送礼的话袁大人要怨她忘了爹爹,送得贵重了又少不了被数落一顿。
这事于睿卿这从来就没犯难过。
这于大公子人极聪慧,不止东西学得快,仿起别人的笔迹来,也是让人真假难辨。
每年寿辰,于睿卿便去那家中有名家书法的官员家中,求得字画观摩一两日,便可仿写出一副来。
虽则是假的,那袁大人收到却很是高兴。
一则他素来喜欢书法,二则如此一来不会夺人所爱,三则乃是很是实惠。
“哎。”袁氏看了看管家寻来的几样东西,深深叹了口气。
管家亦觉得心力交瘁:“夫人,不行吗?”
袁氏已然是开始考虑今年称病不去了。
“夫人,少夫人求见。”
袁氏心里正烦闷,听见木惟清来了,像是呼吸困难的人终于能吐气了一般。
“快快快,让少夫人进来。”
木惟清今日着一件翠色流仙裙,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真如仙子一般。
“给母亲请安。”
袁氏见了木惟清,笑意随着嘴的轮廓荡漾开去,一瞬间满脸都是笑。
“好孩子,今日得空来找为娘啦?”
木惟清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是有些事情找母亲商量。”
“好,你说。”
“明天是惟清父亲的寿诞,惟清想回家一趟。”
袁氏闻言顿生疑惑:“怎么没听你说过?睿卿可知道了?寿礼可有备好?”
木惟清苦笑道:“其实不太想回去的,便一直拖着。我这思前想后,左右躲不过去的,是以来和母亲说一声,明日就先不去账房了。”
“要得要得,这账房不去便罢。你那寿礼备得如何,单子拿来给我看看。”
“就是些寻常的布匹茶叶瓷器之类的,不劳母亲费心了。”
袁氏一听,摇了摇头:“惟清啊,我听睿卿说过,你在娘家的时候,过得不好。你心里有怨气,母亲我都懂。不过你这嫁出来第一年,还是该带点好东西的。不是为于家的脸面,是为你争口气。你若是带些常物回去,他们以为你在于家不受待见呢。”
那袁氏指着管家寻来的几样宝贝说道:“把这几样装起来,给少夫人明日送过去。”
那管家依言,招呼几个丫鬟过来把东西送了出去。
“来,惟清,跟我去库房,娘再去挑些好东西给你。你看你这孩子,若是早说,就可以去置办些好货了。”
木惟清见袁氏还要给她东西,连连摆手:“母亲,使不得,真的不要了。”
“诶,要带,一定要带。”
说话间袁氏牵着木惟清就往那库房去。
“人说小人得志,小人得志,殊不知总是被人压着,须得小人得志才能泄心头之恨。明天你多带些东西回去,让你娘家爹看看,昔日你不待见我,今日我倒衣锦还乡。”
木惟清听那袁氏连小人得志都说出来了,也是一乐,她知道袁氏是在宽她心。
木惟清心中一酸,虽则她才嫁过来不久,但是袁氏却真如她亲生母亲一般对她好,处处维护。
“母亲,您刚拿出那些东西来,是要送礼吗?”
这话问得袁氏立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你外祖父七月十四过六十大寿,我在为送礼犯愁呢。”
木惟清觉得好奇,便细问了起来。
袁氏逮着木惟清是好一通抱怨,听得木惟清直笑。
“外祖父他老人家念着您呢,所以才年年让您用心送东西。”
“我能送的都送过了,什么绣个百寿图,做件衣裳,能自己动手做的,都做过一遍了。今年是实在想不到送什么了,要么还是送件衣裳得了。”
“母亲。”木惟清眼波流转,想起自己有样东西倒是可以拿来一试。
“惟清偶得一物,乃是中山之毫所制的亲笔,笔身雕镂之技一绝,却不知外祖父可会喜欢。”
袁氏大喜过望,旋即又紧皱眉头:“此等贵重之物,便这么送出去了,怕是不妥。”
“母亲多虑了。惟清对这文房四宝,向来觉得够用就好,却不喜好收藏。这等好物,放着也是放着,怪可惜的。既然外祖父喜好书法,这笔赠予他老人家,却是一个好的归宿。”
袁氏得意外之喜,这心中的一件大事也算是解决了。
“行,那就依你。不过这笔须得到时候你送,断不可说是我送的。”
两人行至库房,门口却是有四个家丁守着。
“见过夫人,少夫人。”
袁氏点点头,算是见过了。
那库房大门打开,偌大的房间里,摆着十好几个架子,每个架子上又有三排共一十八个格子,上面都放着红漆木盒子。
袁氏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木惟清打眼一瞧,里面尽是些美玉翠石之类的。
“这些东西呀,都是你爷爷花了好些年搜罗来的,将来大部分都是传给你们夫妇二人的。”
木惟清只是笑笑却不说话,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她一向是不怎么在意的。
那袁氏在架子上挑挑拣拣,都不满意。最后相中了一个半人高的铆金楔子的箱子。
“这可是个好东西。先帝在世时,有那东瀛国的使者来朝,献上了一株红珊瑚,据说在海里长了三百多年呢。”
木惟清却是从未见过珊瑚,很是好奇。
这株珊瑚呈牛血红,形似鹿角,长约十五寸,通体都是一个颜色,没有半分杂色。红得鲜活生动,红得纯净鲜亮,实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