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
木惟清只觉得仿若被雷击了一般,全身的血都凝住了。
她木了好久,渐渐醒了过来。
脑中有一点模糊的感觉,只觉得有无数把小刀子,在她身上割着,不停地割着。
这半月来,木惟清和于睿卿日夜相处着,这日子清晰可见的快活起来。
她喜欢于睿卿的眼,喜欢他看她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喜欢他的脸,喜欢他总是挂在那儿的温暖笑意。她甚至听得出他的脚步声,轻巧又稳健。
第一次尝到男女之爱的木惟清起先还为此很是害羞。
日子久了,私下里的时候,她总会发呆,脑中想的都是于睿卿对她的好。
这就是话本里说的情爱么?
木惟清心里甜甜的,也会时不时想到于青雪偷看的目光,还有杨咏茗哭泣的脸。
她为两人偷偷的爱不能得到结果而难过。
木惟清却是没想到,她刚刚将心儿放在于睿卿的身上,就有人来将她的心敲碎了。
袁氏见木惟清面色惨白,只是呆坐在那儿,半响不言不语,心中只觉惭愧万分。
于夫人说要给于睿卿纳妾的时候,她是极力反对的。
不论外间传言如何,自木惟清嫁到于家,袁氏是看得出来的,木惟清是个清冷自持的好姑娘,只是性子淡漠了些。
于夫人对她不待见,那是因着一开始就对她有了偏见。
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是清楚。
于睿卿今年一十八岁,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未见过儿子将哪个姑娘放在心上。
说句不自夸的话,袁氏相信,这金陵城里,除了金銮殿上的那位,就找不到第二个样貌家世比得过自家儿子的。
虽则顽劣了些,但是人却是顶顶聪明的。外头人总说于睿卿是个风流公子哥,却从未有听说轻薄过哪家姑娘。
至于那些个关于于睿卿流连青楼女子的艳史,袁氏是从未当真的。宁云是她给了儿子做通房丫鬟的,儿子虽然待她不错,但是袁氏可是问过的,于睿卿至今都没碰过她。
她这个做母亲的,可是亲眼瞧见了儿子把木惟清放在心上。
且不论两家的亲事是圣上御赐的,就单单木惟清在她袁氏的心中,也是和儿子一样重要的。
她等了二十多年,定是她虔诚祈祷,天可怜见,又让她遇见了。
前日有丫鬟说,府上来了个姑娘,听说是老夫人娘家的表小姐。不一多会,于夫人就差人来请她过去。
那厅上,父亲于大人和她夫君俱在,袁氏料想是有重要的事儿要说。
可谁想到竟然是要给于睿卿纳妾。
袁氏从未驳过于夫人的话,是以她强烈反对的时候,三人都是惊讶不已。
可是说到底这后院女眷的事,还是于夫人说了算。这件事于夫人早就思量好了,哪里容得下别人反对。叫她过去,也不过是知会她一下而已。
两个男人都不在乎,这该是女人管的家务事。抬个妾也好多开枝散叶,更何况这齐夏兰家世不错,更没有反对的道理。
于是这纳妾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惟清……”袁氏眼中含着泪,看着宛如木头人般的木惟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我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木惟清很努力地笑了笑,在袁氏看来,比哭还要难看。
若是她现在哭一场,心里或许会好受点。
木惟清站起了身,身子晃了晃,就往那外面走去。
袁氏走上前来,拉住木惟清的手臂,哽咽着。
“惟清,你听母亲一句。这人活在世上,快乐不快乐,日子都是要过的。睿卿是于家的嫡孙,这纳妾的事,早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若能把心放宽些,这日子才能过下去。太过计较,怕是一辈子都不得快活了。我心疼你,却是一点办法没有,母亲对不起你。”
木惟清听到袁氏这么说,回过神来,想到袁氏也是这么过来的,倒为她难过起来。
当年她初嫁时,应该也是如花般的人儿,娇艳夺目。又是什么让她眼角有了细纹,折了她的心气,淡了她的笑靥,如同开败的花朵,失了颜色。
木惟清想起自己的亲娘,那个名满京兆的花魁。听父亲说自己像极了她,那是个能让星月都失了光的美人。最后做了人家的妾,一株珍珠梅还没过花期,便静默地死在了没人知道的小院里。
木惟清用另一只手环住袁氏,悠悠说道:“母亲不必担心,惟清先告退了。”
这木惟清漠然走在路上,思绪已是转了千百回。
即便袁氏安慰于她,这情爱之事,又岂是说放下就放下,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尝过了山珍海味,那粗糠咸菜,再是难以下咽了。
可是这富贵人家纳妾,却是再普通不过之事。丈夫纳妾,做妻子的还须为之高兴,看着别的女人抢了她的夫君,生下她夫君的孩子。如是不然,就要被安上妒妇的骂名。
木惟清摇摇晃晃挪着步子,走在园子里,只觉得脚下的路与平日不同,似乎弯曲了许多。
这些事木惟清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的心原本如死水一般,荡不起波澜,任你纳几房妾室,又与她何干?
如今她过门不过月余,才刚刚将心儿系在她夫君身上,这纳妾之事,便就来了。
木惟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远远看见于青雪站在那里团团转着。
“嫂子!”
木惟清神色恍惚的样子,吓了于青雪一跳。
“嫂子……你知道了?”
于青雪不知木惟清听说了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
木惟清这才回过了神,缓缓伸出手去,抱住于青雪,将头放在她肩上,也不言语。
“前日府上来了个表小姐,我还以为是来探亲的。谁想到……这纳妾之事,本须是正妻点头才行的。你和大哥才刚成亲,奶奶就自作主张给大哥纳了妾。”
于青雪说着,那眼泪儿就流了下来。
木惟清听见于青雪哭了,拍拍她的背,泫然欲泣:“我还没哭呢,怎的你先哭了?”
“清儿!”
木惟清听见于睿卿的声音,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立时逃走。
“清儿,你听我说,我是断不会纳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