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翘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想把他推开。
可听着他那压抑的抽气声,抬起的手终究还是没动。
他头发蹭在她衣襟上,呼吸温热,一遍遍低哼着她的名字,听起来是真难受。
温翘抿紧了唇,到底还是看不下去。
于是她转过头,对着正清理伤口的医生说:“医生,麻烦您,手上再轻点。”
对方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戴着口罩,瞥了眼紧搂着人不放的霍靳尧,又看了眼明显神色不太自然的温翘,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男人,刚才清创、缝针,哼都没哼一声,这会儿包扎了,又疼的柔弱不能自理了?
“放心,我会注意。”医生也是个狠人,面上淡定的点头,手下却稍稍加重了一丝力道。
霍靳尧立刻闷“哼”一声,把温翘抱得更紧。
处理完伤口,温翘去缴费拿药。
医生洗完手,摘下口罩,慢悠悠地说:“霍总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如果温翘还在,一定能一眼认出,这位就是几年前曾为奶奶主刀的顾怀山。
“还是顾叔配合得好。”霍靳尧单手系着衬衫扣子,话里藏话。
顾怀山轻哼一声:“以前你要有这演技,人家也不至于一走就是四年。”
“现在也不晚。”霍靳尧站起身,单手插兜,刚才那副虚弱的不能自理的样子早已荡然无存。
顾怀山一边敲键盘写病历,一边摇头:“人呐,总是失去后才懂珍惜,说白了,就是贱。”
男人戳男人,从来一针见血。
霍靳尧目光微凝。
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凡是失去后才后悔的,说到底,是低估了女人的狠。
爱你时,她把你当成宝,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捧到你面前。
可不爱时,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干脆利落,甚至亲手把你推给别人。
想到宴会上她扬声喊“哪位未婚女士愿意送霍总”的样子,他胸口就发闷,堵的喘不过气。
这时,诊疗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顾怀山下意识迅速戴好口罩,可转念一想又愣住。
他慌什么,该心虚的又不是他。
再一抬眼,霍靳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回椅子上,面色虚弱,气息微弱,俨然一副随时要昏死过去的模样。
顾怀山口罩下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温翘拎着药走了进来,问医生服用方法。
医生耐心的讲解。
顾怀山看见温翘去扶霍靳尧,清了清嗓子,打算说点实话。
不然他觉得对不住这姑娘。
可他话还没出口,霍靳尧突然闷哼一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眉头紧紧皱着,像是极不舒服。
温翘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了过去,“又疼了?”
霍靳尧微微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只剩气音:“没事…就是…有点晕。”
顾怀山张了张嘴,却见霍靳尧抬眼瞥了他一瞬。
眼神又稳又沉,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顾怀山一口气憋在胸口。
霍靳尧已经转向温翘,语气放缓:“医生刚才说,我最近不能太劳累,最好有人照看。”
温翘还没应声,顾怀山终于忍不住插话:“温小姐,其实他……”
“医生。”霍靳尧忽然打断,声音低弱,不容置疑,“谢谢您提醒,我会注意休息。”
他说着,手指悄悄在身侧摆了摆。
是个极小的动作,只有顾怀山看见了。
——这是在求他别拆台。
能让不可一世的霍靳尧低头,顾医生心里终于舒坦了。
他哽了一下,最终只摆摆手:“行了,回去按时换药,伤口别沾水。”
温翘点了点头,架着霍靳尧往外走。
门关上之后,顾怀山一把摘下口罩,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这臭小子!
.
在医院停车场和程恰恰分开后,温翘开车返回公寓。
霍靳尧伤得确实不轻,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休息。
窗外的霓虹灯光一道道掠过,照得他脸色苍白。
也更清晰地映出他胸前那片洇开的血迹。
那红色已经发深发暗,几乎浸透了衬衫前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那样子好像一个将死之人。
温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恍惚间像是撕开了时间的裂缝——
废旧工厂里,一身血污的霍靳尧,被绑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生死不明……
“吱——!”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霍靳尧被惯性带得向前一倾,瞬间惊醒。
伤口扯得他闷“哼”一声,侧眸看向她,声音带着倦意和关切:“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愣住。
温翘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泪流满面。
他慌乱的解开安全带,忍着伤口的痛俯身过去,轻轻将她搂住,“怎么了宝贝?是不是今天被吓着了?”
他心里有些懊悔,是不是自己演得太过,反而让她受了惊。
这时,车后响起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乖,下车,老公来开。”他说着便收回手,转身要去推车门。
“不用。”温翘已经稍稍回过神来,握紧方向盘,重新启动了车子。
车停进公寓车库,温翘伸手要去推车门,却被霍靳尧一把拉住。
他声音低哑,“害怕了?”
温翘目光扫过他胸前那一片殷虹,语气冷漠如冰,“霍靳尧,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霍靳尧愣住,“就这么恨我?”
“是。”温翘抬眼凝视他,眼神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逼仄的空间,空气仿佛也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