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组正式成立,研究室就设在霍氏,时隔四年,温翘再次和蒋工几位老同事共事。
大家都很高兴,蒋工说必须一起吃顿饭,庆祝重逢。
温翘看了眼手机笑道:“今天还有点事,改天吧,下次我请。”
中午休息时间,她独自开车去了一个心理诊所。
诊所里光线柔和,却照得她有些无处遁形。
褚清晏给她倒了杯水,她双手接过,握在手里,没喝。
“最近睡眠不好吗?”褚清晏看着她遮不住的黑眼圈。
“昨夜、一夜没睡。”她低低应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特别的。”她停顿了一下,“就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医生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她继续。
温翘的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杯沿。
“闭上眼睛,就会听到,电话忙音。”她说得很慢,像在拆一道旧伤,“还有……血。”
褚清晏:“最近有发生什么引发情绪波动的事吗?”
“昨天他救我、受了伤、血染白衣、虚弱的快死了。”温翘断断续续的给出几个词。
褚清晏注视着她,声音温和:“你最近还在吃药吗?”
“偶尔。”
“‘偶尔’是指?”
“难受的时候。”
“比如?”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是摇摇头:“就是突然喘不过气。”
褚清晏的声音更轻了些,“你还在为当年那件事耿耿于怀。”
温翘的指尖微微一颤,没有否认。
“那也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温翘低声回答,“我只是觉得自已太愚蠢。”
褚清晏看着她,目光平静而包容,“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慌,关心则乱,不能叫愚蠢。”
温翘依旧低着头,杯中的水微微晃动了一下。
“你惩罚自己太久了。”褚清晏继续说,“四年,并不短,或许……可以考虑稍微放过自己一点。”
温翘嘴角牵动了一下,放过自己?
谈何容易?
那画面刻得太深,每一次呼吸不畅、心跳失序都在提醒她当时的无力与错误。
“下次难受,或者睡不着,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褚清晏温声说:“不一定特别约时间。”
温翘低声道:“谢谢。”
“今天就到这里吧。”褚清晏温和地说,“回去后,如果愿意,可以试着做点简单的事转移注意力,哪怕只是听点音乐,或者泡杯热茶。”
温翘站起身,点了点头。
推门走出去的时候,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包带。
有些画面从未离开过她。
比如霍靳尧满身是血的样子。
比如他的电话出现一个冷漠的女声。
比如那个再也打不通的号码。
它们从记忆深处翻涌而来,在她重回北城的那一刻,又一次扼住了她的喉咙。
诊所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一下眼,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坐进驾驶室,她并没有立刻发动,只是点了支烟。
她的眼神空茫茫的,没有焦点,指尖夹着烟,却久久没有送到唇边。
突然,车窗被人敲响,温翘怔了一下,转过脸。
就看见霍靳尧那张放大的俊脸,紧贴着车窗玻璃。
车窗缓缓降下,霍靳尧一眼就看见她指间燃着的烟,眼眸倏地晦暗下来。
他今天是出来见客户的,没想到会瞥见她的车,更没想到,又一次撞见她这种忧郁的模样。
他直接伸手进来,一把夺过那支烟,就那么用指尖掐灭了火星,利落地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刚做完手术几天就抽烟,不想要命了?”话出口,瞧见她比平时黯淡许多的眼神,他语气不自觉又软了些,“吃糖也能缓解烟瘾。”
他往她手心里塞进一把糖,是她以前最爱吃的那个牌子的话梅糖。
温翘低头看了看,再抬头看向他,突然一把抓住他的领带,往里一拽。
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她咬得毫不留情,直到嘴里渗进一丝血腥气,才缓缓松口。
“疼吗?”她问。
霍靳尧闷哼一声:“嗯。”
温翘直视他的眼睛,轻轻说:“疼就对了。”
当时,她也好疼。
温翘一把将霍靳尧推出车外,升起车窗,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只留给他一团汽车尾气。
回公司的路上,程偃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后座的男人。
霍靳尧垂着眼:“有事就说。”
“就是觉得奇怪,您这次怎么没赖着坐太太的车回来。”程偃跟了霍靳尧十年,说话也大胆了。
霍靳尧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突然他话音一顿,像是想起什么,立即拨通了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咖啡厅里。
霍靳尧看着对面有几分稳重但不多的萧乙,开门见山:“温翘在西北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乙咬着吸管,眨眨眼,“啊?我姐她挺好的啊,吃好喝好,没事撸撸孩子、看看沙尘暴嘛。”
霍靳尧不急不缓,将一份项目合作意向书推了过去:“你哥最近不是让你负责城东那块文旅开发?霍氏可以牵头,让你来主导。”
萧乙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
最近快被他哥逼疯了,他哥说再不做出点成绩,就把他发配到非洲。
但他舔了舔嘴唇,笑的放荡不羁,“霍总,您谈判是厉害,但我对我姐的忠心,可不是一个项目能买的。”
霍靳尧注视着他,声音低了几分:“你就忍心看她一直这样不开心?”
萧乙表情明显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壁,这次是真动摇了。
就在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旁边穿了过来:“霍总,她不开心是你造成的,不是我弟弟的责任。”
萧霆大步走来,一只手按在萧乙肩上,目光直直看向霍靳尧:
“与其在这儿为难他,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这几年到底干了什么。”
霍靳尧一怔,脑海中画面飞掠,却最终只剩一片茫然。
萧霆冷笑,“没想到霍总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霍靳尧瞳孔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