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这么在乎形式,对姚景辰的真心显然有待考证。
不过这些韩江没说出来,他怕沈粲又开始犯傻做点什么离谱的事儿。
一个不够圆滑的姑娘,得让相对圆滑的他照顾着点。
沈粲开机,手机反映了会,随后涌出十几来电未接,微信一条条提示音让手机卡顿了几秒,待沈粲看清消息,便愣住了,随后压着情绪,极力控制自己,看向韩江,“韩先生,请载我去江桥。”
“江桥?”韩江看了眼前面的路,估算是反方向,路程不算近。
“我着急…你车呢?”
“你跳车了,我车开不过来,就给代驾了。”
沈粲闻言不再多说,转而站在路边急急招手叫车,韩江瞧着是有急事,帮忙一起叫,很快两个人坐上了的士,他听沈粲报了地址,是z省的一处江心公园,当地人都直接说那里是‘江桥’,司机匀速开着,韩江转头看外面的风景,一边听着沈粲一条条发送语音微信。
“我在车上了,人怎么样了?”
“这边路有点堵,我还要一会到。”
“我早就跟他说明白了,我不知道他今天会这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救人再说,我也可以再劝劝他,刚刚手机…有点故障,我不会再关机了。”
韩江从沈粲的几句话里,算是听明白了,是她认识的某个人有了危险,听起来沈粲跟对方关系一般,中间有些外人不清不楚的纠葛,韩江的手机被他握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想问沈粲怎么了,但又觉得此时不合适。
的士拐了弯,在某处停下,前面的路又堵了,沈粲在手机地图上搜索目的地,计算到达时间,还剩下将近10公里的路程,等了十几分钟后,沈粲等不及了,“师傅,平时这里会堵多久?”
“不好说啊,有时候很快,现在前面两条路都堵着呢,我看少说还得半小时吧。”
“两条路都堵着?”
“是啊,小姑娘你今天不走运,前面发生事故了,所以堵得厉害。”
韩江瞄着沈粲的眼神,大概知道了她要做什么,果然沈粲想了下然后看韩江,“韩先生,我事情很急,不能在这里等了。”
“10 公里,你下车跑过去,也要一小时的。”
“那也比浪费在路上强。”
韩江不再劝沈粲,扫码付了车钱,开门下车,沈粲一愣,没想要韩江跟自己一起的,也跟着下了车。
“韩先生…”
“叫韩江行不行,左一个韩先生又一个韩先生,烦不烦。”
“您没必要跟我一起,路程不近。”
“也不要用‘您’ 跟我说话。”说罢韩江便开了导航,跟着指示往江桥的方向走,在车上等待的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韩江预料到沈粲会做出的行为,提前查好了路程方向,预计时间,这会走的很顺。
……沈粲沉默的疾步走在韩江的身边,两个人贴着马路边,韩江在前,沈粲在后,韩江回头告诉沈粲还剩下多久的路,便见沈粲面上有点愧色的点点头。
她因韩江过多的关照与热情变得及不自在,或者说,她在想自己能回报给他何种等价的交换以示感谢。
复杂的思绪和焦急的心情在沈粲的脸上交替,变得难以捉摸,但韩江一看便懂。
他在富有的家庭中长大,身边来来回回形形色色的对象,锻炼的他从小便知察言观色的重要性。尽管没体会过沈粲的生活与艰难,但依然知道如何与人相处能让对方舒服。
他看着前面的人流重重一叹,再看沈粲,半安慰的拉把沈粲,让她走在自己前方,他则在她的身后按照导航指示目的地的方向。
沈粲的目光所及之处再无韩江的身影,但感受到他在自己身后牢牢的厚实感,坚定可靠。
她听到他的声音随风飘至耳畔,“你不用觉得麻烦了我,你还是我带出来的呢,要不是我开上这条路,咱俩也不会堵在这儿。”
沈粲听着,没回头,过了个十字路口后才回应他,“其实你不需要陪我走路的,浪费你时间。”
“时间在哪儿不是浪费,我早就跟你说了,今天我去哪儿都行,打发时间。”
只要别让我一个人待着就行。
独处会让韩江想起江焕丹与韩大海乱糟糟的事儿。
韩江步子大,很快又绕过了他,沈粲跟着也很吃力,他边走边等她,还是费时间,又扫了眼沈粲着急的神色,他环顾四周,附近并没有共享单车,最后韩江停下脚步,蹲下身,沈粲疑惑,听到他对自己说,“你上来,我跑的快,咱们一会就到了,事急从权。”
“我不轻。”沈粲犹豫了两秒钟后,抬眼看看对面不近的路程,
“你也不看看我多壮?”韩江笑,沈粲最后还是趴在了韩江的身上,他起身背着他,速度竟然比之前还快了些,心里掂量着她的体重,“你吃什么长大的,一股风都能给你吹跑。”
他背着她毫不费力,路人纷纷看到一个高壮的年轻男孩背着一个柔嫩娇小的姑娘,风一般跑过几个红绿灯,依然气息平稳,韩江站定在人行道上,看到前面依然堵着,附近有两条商业街,全是小店铺,店铺外的石子路足够四五人行走的宽度。
沈粲认得这里的路,“前面左拐,是旺晶大厦,过了大厦,很快就到公园了。”韩江点点头,这会见到了熟悉的建筑物,心中都有谱了。
沈粲有了即将达到目的地的希望,情绪好转了一些,她看了眼韩江,“谢谢,放我下来吧,这段路我自己跑过去,你不要急,还是先回家吧,下次我请你吃饭…”
韩江看到路灯亮了,没理沈粲的话,背着他迅速的穿过人群,他下车不是为了找不堵的路,他下车就是为了陪她去出事儿的地儿,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他顶着风一路向前跑去,
待他跑到江心公园,才停下喘口气,沈粲从他背上滑落,见四周都是围观的市民,她急急往里去,顾不得再嘱咐韩江什么,韩江一打眼,看出来这是事故现场,正经了几分,紧紧跟上了沈粲。
沈粲穿过人群,看到救护车与警车都停在了 路边,一个穿粉色运动上衣的女人蹲在地上哭,见沈粲过来,愤恨的起身冲到了她身边,抡起手就是一个牟足劲儿的巴掌。
沈粲本就不明白现在的情况,这一个巴掌打在了脸上,让她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大脑一片空白。
高雯如此激动的动手,肯定是高源出事了。
韩江在沈粲被打后,第一时间挡在了沈粲面前,抓住了高雯还要打下来的巴掌,横在了沈粲与高雯的之间。
高雯情绪激动难以自控,又抓又挠,扑向韩江身后的沈粲,骂的难听。
“他就是因为你才死的!沈粲你是个贱人,不要脸勾引人的贱货,你这辈子都不得好死!背着人命过下去吧!你跟你那死爹一样,得不到就毁掉!一家子人渣,作孽迟早下地狱!你等着, 我绝不放过你们!”
高雯很快被警方拉走,叫骂声远去,沈粲回头,看到一个男孩安静的躺在救护车里,最后被随车的急救护士蒙上了白布。
是高雯的弟弟,高源。
他在晚上跳江自杀,那时候正是沈粲与韩江在车中争执的时候,高源给沈粲打过电话,但是没有接通,剩下的电话都是高雯打过来的。
警察走近沈粲,要求她去局里做个笔录,问了一遍沈粲的名字,但是她还处在事情突发的震惊中,思绪混乱,完全忽视了周遭嘈杂的声音。
“沈小姐?”警察又叫了一遍,沈粲才回神应下,麻木的点点头,同意去局里做笔录。
要上警车前,沈粲看向韩江,韩江以为她要赶自己走,却没想到沈粲捏着他的衣角,请求他,“可不可以,陪我过去警局。”
韩江看到沈粲低垂的眼,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走。”
说完,便领着沈粲一起上了警察,上车前警察询问韩江的身份与沈粲的关系,韩江毫不犹豫的直接回答,男朋友。
说朋友,还会被考究与沈粲的友情到底是否亲近。
说家人,显然是个无法欺骗警察的理由。
只有男朋友,最有资格,温度刚好,足够陪伴她。
沈粲大脑发懵,便由着韩江这么说。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比一条刚刚消失的生命更加重要。
沈粲在警局待了两个小时,对警察的所有问题进行了细致的回复,也顺带梳理了与高源的所有过往。
她与高源,是一种相互慰藉取暖的关系。这是沈粲在心底对两个人关系的定义。
但在高源心中显然不是这样。
十几岁时,沈粲的父亲出轨了高源的母亲,那时候高源比沈粲小两岁,高雯比沈粲大一岁,三个孩子在一段成年人变形的情感关系中相识,矛盾 与冲突一触即发。
高雯与沈粲自幼互不对付,见面便是争吵,起初沈粲不理高雯,但耐不住她变本加厉,也开始反击。
沈粲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高母如此温柔的人,为何会养出一个性格跋扈不讲道理的女儿。
在追究这段婚外情的是非时,沈粲认为父亲决不是会主动搞婚外情的人,高雯对母亲也是如此认知,两个女孩根深蒂固,无法化解的矛盾就此如大树般生根发芽,再难根除。
她们少年时曾有过一段联盟计划,阻隔高母与沈父再见面,但却屡次失败,争吵随之升级,一向内敛的沈粲在高雯的面前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吵架天赋,几次吵得让高雯要挥起拳头。
最后都是青涩的高源在拦架,他忽视了高雯要他加入争吵的要求,也制止了她要‘收拾收拾’沈粲的粗鲁行为,这让高雯更加气愤,对沈粲也自然变本加厉的欺负。
沈粲在心底对高源是充满善意的,但碍于父亲与他母亲的关系,不得不始终表现的冷冰冰。
她没想到高源是个暖宝宝,不但比她与高雯都更早的理解释怀了彼此父母逾越常伦的情感,竟然对沈粲也没有任何敌意,沈粲甚至常常在高源的眼中,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怜悯,对,是一种奇怪的同情。
在他们放弃阻隔父母的关系后,高源开始偷偷给沈粲送新年礼物,一来二去,两个人的交集变深。哪怕是在沈父去世的许多年里,他们也并没有断了联系。
沈粲对高源的态度也渐渐回暖,一码归一码,高源对自己有善意,且大人的事与他无关,沈粲也不想把怨气报复在无知的少年人身上。
高源学习很好,考上了沈粲的学校,学习管理学。
这下沈粲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学姐,虽然不同系,但很多人都知道,高源是沈粲的‘小尾巴’。
他会在沈粲学业忙碌的时候给她送饭,会在大雨天的夜晚送沈粲回家。
沈粲一直以为,高源这么做是出于对自己的愧疚,只因沈父死在了他家中,他目睹了母亲与沈父最后的激烈争吵,若不是高母执意要分手,斩断联络,也不会彻底的激怒沈父,让沈父做出出格行为,对高母动了手,高母在自卫中失手伤了沈父,导致沈父送医后不久身亡。
但尸检结果已经确认,沈父死亡的致命伤并不是高母造成的。
沈粲也几次对高源说明,不用心怀愧疚,沈父的死不需要他来偿还。
但高源依然坚持对沈粲好,直到不久前,高源突然在某个下了晚自习后的夜晚,对沈粲告白,这时沈粲才恍然明白,原来她以为的相依取暖并不是纯粹的情感,而是高源坚持了许久的单恋,看着高源坚定的神色,沈粲心里打鼓。
她立即与高源划清了界限,并将此事告知了高雯,希望她劝劝高源,不要钻牛角尖,不要过分执着。可高雯对沈粲的说辞很不屑,她认为沈粲太过自恋 了,对这件事也没上心,但没想到今晚的高源会走了极端。
沈粲录完笔录后,已经是深夜,她的一颗心始终沉着,脚步越走越慢,泪水糊了眼,路过了隔壁间在录笔录的高雯。
沈粲满脑子都是高源的影子,那个男孩大学还没毕业,他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却偏偏因为自己的疏忽死掉了。
尽管在法律上沈粲没有过错,但情感上的自责让她不堪重负。
沈粲的泪一双双掉下来,在警局一楼大厅的拐角,她因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韩江的身影。
她以为录了这么久,韩江可能已经回去了,没想到他这么守规矩的,一直在大厅处等着。
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懒洋洋的倚在一边,看着辅警帮忙修理自动贩卖机,他本想喝杯热的,贩卖机却迟迟无法付款。
在来警局的路上,韩江没有过多安慰沈粲,他一边看窗外的景儿,一边理了理自己的心思。
初次对沈粲,是被看光的羞愤,第二次是扣了人家奖金的不好意思,第三次是沈粲在大马路上朝着自己,毫不犹豫扑来的救命之恩,到今天…姚景辰的出现又激起了韩江的好胜心。
那么现在呢,在沈粲抓着自己衣角希望他能来陪伴她的时候,他的心思又是什么。
短短一段时间,他对沈粲的感觉多次转变,现在对她多了几分执着,或多或少是因为同情,同情之余,还有些担心。
但除此之外呢,韩江品着自己的心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情感。
比如喜欢,要不要追。
追了会不会以后闹麻烦,这种一本正经的女孩会不会太专注让自己脱不了身。
又想到杨雨菲,自己对她是否还有留恋呢。
都是麻烦的糟心事儿。
他又想到最后也未必是真喜欢沈粲,也许过不了几天就腻了,而且他想帮她,不管出于任何理由,对弱者的同情也好,对恩人的感激也罢。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这都不过是他韩江靠近她的理由而已。
韩江看着辅警鼓弄半天,贩卖机从最初的无法付款,到现在所有的提示灯悉数熄灭,显然越修越坏。
他笑笑说不用再修了,自己没那么渴。
再一抬眼,便见到沈粲在几步之遥外泪眼婆娑。
呦,问话给问哭了?
韩江慢悠悠走近傻愣愣的沈粲,敞开了衣襟,嘚瑟的开玩笑,“抱不抱一下?”
沈粲见他过来,忙擦了下眼泪,又听他说,“我一般不常给人抱的,有机会你得珍惜。”
沈粲要拒绝,却突然被韩江拉进了大大的怀抱中,她有些惊讶,又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多人看着,你不抱我,我多没面子,姿势摆半天了。”
……沈粲因突如其来的拥抱愣住,随即泪水绝提……
好一会,韩江才松开沈粲,又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创口贴,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沈粲的右脸上是被高雯的指甲划伤的,细小不容易被发现,韩江早就看到了,跟来的时候顺路去了便利店。
沈粲跟着他出了警局,见刘大富的车就在外面等,刘大富很周到的为沈粲打开车门,什么都没问,立即开车,开回了韩江的住处。
沈粲已经很累了,头昏脑胀,没精力回应韩江的任何问题,好在韩江也懂事的没问任何。
出了电梯后,韩江拍了下沈粲的肩膀,“来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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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粲红肿的眼睛都是疑问与奇怪,还有点不自然,思索着拒绝的理由,转念一下,她回自己家睡又需要什么理由呢,耍无赖的是眼前人。
她开口前看到韩江靠在电梯口,吊儿郎当的开玩笑,“我晚上自己睡觉有点害怕。”
什么撇脚的借口,刘大富不是在家吗,沈粲没在意,说,“谢谢,你今天已经安慰够多的了。”
韩江确实想安慰沈粲,才邀请她来自己家作伴,但韩江也确实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想要她来陪自己。
父母分家,自己‘绝症’,他心再大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我家客房有地方,你回家也是自己待着,多难受,想找人抱还得来敲我的门,麻烦。”
沈粲要拒绝韩江,却见这人直接抓住了自己一点衣袖,拽着就到门口了,末了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我对女伴是有高要求的。而且你想,我要想找你,去你家也没障碍,刷指纹就进了,看在我陪你一晚上的份上,你就别麻烦我了。”
说完,还嘚瑟的眨了下眼睛,让沈粲无语的神色彻底在脸上定格。
韩江的家,沈粲是第一次来,与自己家的风格完全不同,全是莫兰迪色调,星空顶,看起来像个姑娘的住处。
他好像把所有的品味集中在了一起,有点不伦不类。
沈粲跟着刘大富去了客房,一推门,看到客房的浴室里有个巨大的浴缸。
沈粲一愣,按理说,这层的两户该是同个户型,但是显然她住的那户比韩江的房子简陋不少,后来沈粲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并不是给业主住的,是韩江特意留的保姆房,对,不是保姆间,而是一户专门为保姆等人员准备的家。
所以无论沈粲更换几次门锁密码,清除几次韩江多余的指纹,他都能顺利的进入她家,因为保姆家的门锁本就与韩江的门锁互通,方便他作为‘主人’可以随时进入。
刘大富细心的告诉沈粲浴缸的使用方法,随后又拿来了崭新的整套衣服,沈粲看着尺码比自己略大,就拒绝了,回了自己家取了换洗衣服来。
她推开门,自家的玄关处自动亮起一盏灯,但室内却一片安静,甚至有些诡异。
这时候沈粲就突然庆幸韩江邀请了自己,她心底是极不愿意自己度过这个晚上的。
她取好衣服出来,便见韩江家的大门是敞开的,里面灯火通明,刘大富在忙着给韩江煮夜宵,一直嚷嚷着询问要加什么菜吗。
沈粲脚下不自禁的快了几步,进了门。
身后的大门啪的关上,她进入了他的空间,一个好像很温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