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一年多的时间，杨雨菲的音乐成绩永远是最低等，她也会避开需要演奏的节日，不会音乐没学过乐器的解释在韩江看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各有志，杨雨菲不喜欢搞音乐也没问题，他根本就没觉得这是个诡异的事。
但现在，他感觉后背发凉。
在沈粲嘴里，杨雨菲不但懂音乐，还是乐队的提琴首席。
这怎么可能呢，杨雨菲如果会音乐，又有什么隐瞒自己的必要呢。
韩江不再想无解的问题，一把抱紧两只高跟鞋，警惕的看沈粲，“不管怎么样，我陪你一双贵的，这个给我。”
“不是钱的问题，这双鞋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是我第一次参与项目的证明。”
“对我也意义非凡啊，还是我爱情的见证呢，”韩江瞪大了眼，“再说你都丢了这么久，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跟鞋没缘分，当断就得断。”
谬论。沈粲无可奈何，颇有些好笑的看他， “韩江，那我在你家又见到了这双鞋，算不算是失而复得。”
韩江气呼呼，耍无赖的看她。
“这本来就是我的鞋。”
“不给。”韩江起身，一路小跑的进了刘大富的房间，把要追来的沈粲锁在了门外。
他一步跳上了床，一手拍在了刘大富的后背上，让刘大富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一个激灵猛的起身，“爷？？？？咋了？？身体难受？”
韩江把鞋子塞到了刘大富的怀里，“这个看好，谁都不准给，尤其沈粲，她很危险。”
“哈？”刘大富揉揉眼，才看清楚自己怀里的一双鞋，心底感觉有些晦气，他知道这是杨雨菲的遗物之一，大半夜的让他抱着，不禁一个冷战。
想要拒绝便见韩江摔门而去，“记着，鞋在你在，鞋丢你亡。”
刘大富疑惑的看着韩江把自己锁在了卧室内，满脸都写着不知所措。
一出房间，韩江警惕的锁好门后便见到沈粲堵在门口，有些鄙视的看他 ，“你不至于这样吧，一双鞋罢了，你不给，我也抢不过…”
他装模作样的打量她，“我在研究所一直在找的人，竟然是你，小心思怪多的。”韩江跳跃的换了话题。
“请不要转移话题。”
“是你是你就是你。”
“那你看我跟杨小姐像吗。”
像吗……
韩江咔哒打开了一边的壁灯，走近沈粲，将她散在胸前的长发撩到了后面，又把另一边的头发掖在了耳后，这是杨雨菲惯梳的发型，他后退了两步，看她，确实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披肩发也是烂大街的发型。
“你给我笑一个。”韩江看了多久，沈粲就回看了他多久，不偏不躲的目光。最后听到韩江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
“神经。”沈粲不再理韩江，回了自己的客房，关上门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自己与杨雨菲还有这样的缘分。
韩江看着沈粲的背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明明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让那天的他恍惚把她看成了杨雨菲呢。
可能是视角问题，所以看的没那么清楚吧。韩江这么安慰自己。
一夜很快过去，沈粲起的早，没等韩江睡醒的时候就出了客房，对在筹备早餐的刘大富打了招呼，她白天还要出去一趟，先走了，昨晚谢谢招待。
刘大富瞄了一眼还在躺椅上睡着的韩江，轻轻给沈粲开门，送走了她。
沈粲回家换了身衣服，给高雯打电话，她的号码早就被高雯拉黑了，没办法接通。
沈粲就直接搭车去了高雯与高源的家里，要询问葬礼事宜。
高源的家此时聚集了许多人，都是他生前交好的同学，还有实习公司的领导前来慰问，高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沈粲，但此刻人多她不便发作，也已经过了昨晚盲目冲动的时候，但她还是气势汹汹的穿过人群，引来一种侧目，粗鲁的拉着沈粲的手，在众目睽睽下，暴力的就把她拖出了家里，砰的关上了大门，屋内的众人一愣，纷纷猜测沈粲的身份。
沈粲的手腕被她抓红，但由着她在自己身上发泄恨意，这样也能让她减轻些愧疚。
“你还有脸来，你认为我会欢迎你吗，赶紧滚。”高雯点燃了一支烟，扬着下巴轰沈粲。
“葬礼什么时候。”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敢来参加葬礼，我就打死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你可以现在就狠狠的在我身上发泄，但你应该很清楚，高源的死不全是因为我。就算我早早到了现场，接了他的电话，我也未必会救下他。”
“他人都死了，你还在狡辩？”
“我不是在狡辩，我想跟你讲清道理，但显然很难。”沈粲深呼吸，压抑着将要流出的泪，“我跟高源已经有一个月没联络，我真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什么，明明最后一次联系，我们已经把这件事说开了。”
“我看你tm就是在逃脱责任，md贱货！！”高雯捏着手里的烟，叫骂着朝沈粲烫去，被沈粲反手一个巴掌，打掉，高雯愣了下，随即抄起一边可以抓过的，别人家放在门口的垃圾袋，劈头盖脸的朝着沈粲打去，垃圾洒落，发出难闻的气味。
两人在门外的撕扯很快吸引了屋内人的围观。几个人认识沈粲的高源同学冲出来拉架。
“你tm不勾引高源，他怎么可能对你动心？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谁都下手啊！你老爹当年做过的恶心事全都遗传在你身上了。”
“是个男的对你好点你就都不放过是吧。”
“沈粲你tm就是个读过书的鸡！还是最下贱的 那种！”
高雯的话越来越难听，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最后谁拦架她就打谁，又挠又抓的，一个受不了高雯脾气的男生挡在了沈粲的面前，突然朝高雯吼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雯姐你冷静点！这根本不是粲姐的错！高源他不喜欢女人的！”
场面在这句话落地后，诡异的安静了几秒钟，高雯随即揪起了男孩的衣领子，“你tm说什么？再说一遍！”
“姐，高源他…真不喜欢女人。”男孩也冷静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
高雯的嘴动了动，还想骂人的，但最后没发出声音。
沈粲的脸上都是被高雯抓伤的印记，听闻这句话，整个人都顿住，多年来她与高源相处的种种细节跃入脑海中。
他为她取快递，拆快递，甚至比她更了解护肤品…
他记得她生理期的日子，会体贴的送上姜枣茶，比女孩子更懂养生……
他很八卦，关注各种大大小小的绯闻号，会不定时的推送给沈粲，这让她跟高源在一起很放松…
他甚至在沈粲因性格不合群，被学校女孩子孤立的时候，会出谋划策，找机会让沈粲融入人群…
他做的这些，早就像一个闺蜜所能做的一切。
高雯无法控制的激烈情绪似乎在这个瞬间被倏然熄灭，她松开了男孩的衣领。
作为姐姐，她不是没有察觉过高源在某些地方的问题，但她一直安慰自己，这么多年高源都是单身，可能只是眼光高，想找更好的女朋友。
她在沈粲打来电话，说高源在追求她的时候甚至松了一口气，确认了她的猜测果然没错，自己弟弟就是喜欢读书好的女孩。
尽管是沈粲，也没关系，高雯甚至想，如果她的阻拦没效果，她最后肯定也会同意沈粲与弟弟的，只要高源幸福，她看不上沈粲又如何，都是小问题，社会上大部分姑嫂关系也都不好，大不了以后她与沈粲和弟弟少往来就是。
她气的是沈粲看不上高源，至少在她眼里沈粲的那通电话不是什么好心的通知，而是要她管好自己弟弟的蔑视。
高雯转身安静的进屋关门，把栏架的人关在了外面，把看热闹的人关在了里面。
沈粲此时已经回了神，忙拦住刚刚说话的男生，“你确定高源…不喜欢女生？？”
男生坚定的点头，并拿出了自己与高源的微信记录，上面是几个月前，高源刚刚进入实习公司后，给朋友发的消息，原来他喜欢上了自己公司大老板的儿子，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
但是他不敢接近对方，不知如何是好，况且对方有女朋友，高源也只能默默观望。
沈粲快速的翻阅高源与朋友的微信记录，最后把手机还给男孩，“可以加个微信吗，麻烦你把微信记录发给我。”
“…这…好的。”男孩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沈粲，“不过粲姐你要做什么。”
“我想再确认下他的死因。”
“好，我马上发给你。”
看着男孩把微信记录转给自己，沈粲道谢，临走前又问男孩，“他的葬礼在什么时候。”
“在尸检，还得一阵儿，定好了时间我会通知粲姐你的。”
“是隆山警局在做尸检？”
“似乎是，我不确定。”
“好，谢谢你。”
昨日她在隆山警局做的笔录，想必尸检也是在那里。
沈粲在公共洗手间里整理了下自己，然后翻手机的微信，看到了姚景辰昨晚给自己发送的消息：“我们跟韩江不是一路人，路别走错了。你想好了我去接你。”
沈粲在输入框打字，才回复：你在哪儿。
沈粲的消息刚刚发送过去，便看到微信顶部一行“对方正在输入”。
可姚景辰的消息好一会都没过来，因为他很快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儿。”他说出口的第一句是她发送的问题。
沈粲看看四周，报了高源姐弟的住处，和附近的路牌。
“我去接你吧 。”
没等沈粲说话，姚景辰便脱口而出，“有什么事，我们见面说。”
这样其实也好，昨晚把姚景辰甩开，沈粲心底也过意不去。
只是沈粲看看自己的衣着，感觉很不好，她着急的环顾街边的小店，没有一家服装店，全是餐馆，想买件干净的T恤都不行。
见暗恋的男孩子，怎么能脏兮兮的。
沈粲想跳江的心都有，后悔刚刚答应了他要见面。
姚景辰很快到了，今天他换了一辆车，看样子与韩江开的款式一样，但颜色不同，显然更新一些。
沈粲在心理估计姚景辰到底赚了多少钱，这车肯定是不便宜的。
可转念又对姚景辰与韩江的较劲攀比有些无奈。
她喜欢的男孩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他过去从来都无视这些物质上的差别，只做自己，只走自己的路，这也是沈粲对他心动的理由之一。
沈粲上车，姚景辰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闻到了她身上垃圾残留的味道，又看到她脸上的几道不浅的伤痕，发动车子，开走。
“如果我问你发生了是什么事，你会真诚的回答我吗。”姚景辰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出国后与沈粲的关系生疏了许多，许多事她不说他也不问。
“高源意外去世了，这些伤是高雯打的。”沈粲躲避姚景辰的目光，轻描淡写的回答。
但她明显感到姚景辰的身体顿了下，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高源与沈粲的关系。
“你没还手？”他没问高源的死因，反而更关注沈粲是否还击，这让沈粲心里一暖。
“我还手了 ，但是她情绪很激烈，难免被抓伤了。”
被高雯攻击的时候，沈粲有两次都牢牢拽住了高雯，让她不得发作，但当她对上高雯那双与高源一模一样的眼睛时，她又不自禁的松开了她。
“高源是怎么死的，她姐姐又为什么打你。”姚景辰面色紧绷，明显的不快。
“高源死前跟我告白，后来跳江自尽，高雯认为她弟弟的死我有责任。”
姚景辰看了眼沈粲，充满疑问，“高源跟你告白？”
“你也不信他的心意？”
“不是，我只是觉得高源一直都像个姑娘一样，我想象不到你们在一起的画面。”
沈粲制止了姚景辰的脑补画面，直入正题，“不说这些了，我有事求你。”
“你我之间，用不到‘求’这个字。”姚景辰停下，对面是红灯，等绿灯的时候看沈粲。
“你认不认识隆山警局的法医。我想知道高源的尸检结果。”
沈粲在想高源的死背后会不会另有问题，以她对高源的了解，他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同时对两个不同性别的人产生好感呢。
姚家与许多医学圈的精英人士有交集，其中不少就是半路转行做了法医的。
“隆山警局…”姚景辰想了下，“我倒是认识一个学长，等下给你问问。”
说着话 ，姚景辰的 车开去了另一个方向，沈粲看着路牌指示，问他，“去哪儿。”
“我公司。”
“你今天还有事？”
“给你找套衣服。”
沈粲恍然，脸色红了下 ，忙瞥头看景。
姚景辰的公司开在了偏远地段，这片区域在开发中，租金便宜，不过用不了多久，这边修好地铁，租金肯定张，他直租了库房，直播发货一体，已经把此处打造成了一个不小的直播基地了。
姚景辰一路带着沈粲去了库房，琳琅满目的衣品，四处都是理货发货的员工，看着姚景辰带着女孩来，纷纷交换了一个眼色，想必沈粲的名字不消片刻便会传遍整个公司。
沈粲迅速挑拣了一件看起来不贵的平价T恤，要换上的时候被姚景辰按住，夺走，扔在了一边，“这件便宜。”
转而他把一件大牌连衣裙塞在了沈粲的手上，“这件，才适合你。”
沈粲认得这个牌子，动辄几千的价格她从没买过，以往在商场路过她都只是站在店外看几眼。
沈粲看着手里的衣服有些犹豫，姚景辰立即把她推到了一边空闲的办公室，吩咐她，换好了再出来。
沈粲最后还是换上了，姚景辰找的尺码很准，她穿很合适，很不错，换了个人一般。
她出来的时候让姚景辰眼前一亮，转而接过沈粲手中换下来的旧衣，直接扔在了一边的垃圾桶中。
“……洗洗还能穿的。”沈粲要捡却被姚景辰拉住了手。
“粲粲，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我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以后选择你想要的就可以。”
他说‘我们’…这让沈粲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但她再仔细看姚景辰，心中有点五味具杂，这个男孩与她记忆中的印象变的太多，以前他从不会这么浪费，也不会对物质有过多的要求。
但他去了一趟英国后，全都变了。
不过沈粲暂时没问，随着姚景辰去了隆山警局，在附近的一家茶馆等来姚景辰的朋友，对于姚景辰提出的要求，法医很为难，按照制度他不该把尸检记录给外人看的。
就在法医犹豫时，姚景辰拿出了一份红包，轻轻推到了法医 的跟前，意思明了。
法医一愣，随即皱眉，“小姚，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知道我也不在乎这些。”他把钱忙塞给了姚景辰。
沈粲因姚景辰的动作愣住，他以前最不屑讨好别人的。
法医转而看沈粲，“小姑娘，不是我不帮你，一来是我们有规矩，不能透漏死者的尸检结果，二来是我才开始尸检，还没结束，而且还遇到了一点问题…总之就算我现在直接告诉你，结果也未必准确。”
尸检遇到了法医难以解决的问题……
沈粲认真的问，“请问，尸检遇到了什么问题，我算是半个学医的，也许可以帮上忙。”
“你学医的吗？”
“我是武倬纪疾病研究所的研究员。”
“武倬纪？”法医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这才重新审视沈粲，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出身全国知名的研究所。
既然是研究员，或许对自己现在遇到的问题有不同的解决办法，法医的态度缓和了些， 沈粲见他压低了声音。
“说起来这小男孩是溺死的，这点没什么疑问，但是我在他的大脑里发现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的脑细胞全部都是雪花般绽放的状态，凝固在血管里了，像个标本一样，形状诡异……”
雪花………
沈粲的大脑里闪现出恋爱病发病时的特征。
她立即调出手机相册里，里面存了几个恋爱病死亡病例的尸检照片，递给了法医，“您看看是这种吗。”
“对！”法医惊呼，立即放大照片，自己看了又看，最后抬眼看沈粲，“这就是啥病啊？我根本没见过。”
沈粲沉默，姚景辰凝眉看沈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是我们所在研究的一种…目前无解的恋爱病。”沈粲双手紧握茶杯，“我想这件事，我们需要上报领导，尽全力联合调查。”
法医立即点点头，“我下午回去就写报告…”
“来不及写报告了，这种病本来就很罕见，可是竟然会在短短一月内，接连出现两例患者，我们还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具体关联。而恋爱病的初发症状就是…自杀行为，也许城市中还有其他被我们忽视的患者。”
“这病传染吗？”
“目前是不传染的，多数在情侣之间发病。但是其他的发病机制我们还摸不清，或许也有我们未知的传染途径。”
送走法医，离开茶馆，姚景辰拽了下沈粲，沈粲顿住脚步，回望他，“怎么了”。
“离开研究所行不行。”
“？？？？？”
“这么辛苦的工作，我不希望你继续了，你就当是我你亲哥，听我一句。”
“…可我做的就是这份工作，当年报考专业的时候，我记得你是极力支持的，现在是怎么了。”沈粲看着陌生的姚景辰，对他充满了疑问。
“生命很脆弱，一个不小心就丢了，什么‘下辈子再见’都是鬼话。”姚景辰看着沈粲，显然是在想着其他事，神色怅然不已。
“我不想失去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
沈粲心中有所触动，垂眸，“可是你并没有养我的义务，虽然…这么多年我们像亲人一样。”
“我们就是亲人，你在我心里早就是亲妹妹。”
亲妹妹……
沈粲的表情变了变……最后吞掉内心泛起的苦涩，只看姚景辰，“我还要继续查高源的事儿，之后有空我们再一起吃饭。”
说完沈粲径自离开，拒绝了姚景辰要送自己的提议。
她要去找韩江，要确认他与高源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