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微从院落中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封信。
没人从她平静表情看出什么。
那封信关系到皇太孙的安危,所以,她打算将信直接交给皇太孙。
方家是她身上唯一的缺陷,因为方家,她失去太孙妃资格,也是因为方家,她可能还会掉脑袋。
一切都是方家的错,一切都是那位隐太子的错。
而这种事,只能她亲自解决。
当那个老道找到她时,隐太子一系的人,就已经成为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然仇人清单里还有朱棣、胡善祥……
待孙若微走后,宁静院落中,再次从黑暗里走出个人。
那是一位翩翩公子。
“李叔,你说她会不会出卖孤?”
那人一副平民打扮,却称自己为‘孤’。
“老夫给她信,就是要她背叛咱们,有过这次合作,下一次还可以将错误信息交给朱瞻基。
咱们的那位皇太孙殿下,老夫研究许久了,人太聪明反而被聪明误。”
李景隆面带嬉笑的说道。
……
大婚第二天,第一件事便是去老皇帝那边请安。
胡善祥带着江南丝绣的手帕,涨红脸,跟着太监去报备。
然后她摆驾到东宫请安。
朱瞻基则留在了御书房里。
朱棣心情大好,最看重的孙子,终于完婚了。
大明血脉得以延续。
只是,皇太孙在几日前呈上的奏书,着实看不懂。
“瞻基,你说的水陆大法会,有何妙处,朕怎么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呢?”
饶是千古一帝,也比不上朱瞻基这位通晓后五百年历史的穿越者。
对此,朱瞻基淡淡一笑,说道:
“皇爷爷,您上次教过我,这天下各方力量都需要制衡,而道家和佛家,一样要制衡。
您不觉得他们寺产有些太多了吗?”
“哦?”朱棣精神一震,等待朱瞻基继续讲解。
“凡是出家人,不纳税,口中念着普度众生,全都是生意。
发展多少信徒,就添多少香火钱。
有了钱,他们不去救济穷人,反手从穷人手里买土地,与地主无异。
慢慢的,信徒也越来越多,钱也就越来越多,寺产多到一山,一县,甚至一州。
您是没看见,行走在金陵城内的大和尚,一个个肥头大耳,还有那些手上带满宝石扳指的老道,光白马鬃毛制成的拂尘,就价值百金。
如此穷奢极欲早就没了出家人的本分,所以孙儿打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顺便内耗一下他们的钱粮,经济需要不停的折腾,才能还富于民。”
朱瞻基一口气说完话,朱棣更加困惑了。
“经济,这又是何物?”
于是,朱瞻基再次开启教皇帝模式。
听完皇太孙解释之后,朱棣那异样的眼神,再也掩饰不住。
皇太孙脑瓜怎么长的,原来国民鸡鸡匹有这么多讲究,还有内需,通货膨胀,通货紧缩,经济衰退……
“好孙儿,你这些大道理都是哪儿学来的,莫非有高人在你身后指点?”
朱棣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皇太孙太优秀了,优秀到他掌握的知识,不可能一个人琢磨出来。
更像是千百年沉淀总结的产物。
所以,肯定有一位不世大能在指导他。
究竟会是谁呢?是善,是恶,还是别有用心?
朱棣一问,可把朱瞻基问到了。
他很想说,后世,每个人都在投资赚钱,所以经济术语,还有含义,信手拈来。
“皇爷爷,孙儿一直在研究宋朝,发现宋朝富裕远超前朝,甚至我大明也不及,虽然宋朝军力羸弱,但经济好。
有好的地方,咱就要吸取,将来大明也富裕了,加之兵强马壮,咱就在草原筑城,像棋盘一样,将草原分割成很多份。
如此一来,蒙元残余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哈哈哈,我孙此言,甚得我意!”皇帝很高兴,一时间不再用‘朕’字。
“继续说你的水陆大法会,朕猜你不止想着拉大内需吧,后手一定很惊艳,到底是什么呢?”
“孙儿这点心思肯定瞒不住爷爷,等他们乱,然后朝廷就能介入,到时候看哪家寺庙不去纳税,哪个和尚不求着朝廷发度牒,还有哪个道士不念我朱家是正统。”
朱棣听得连连点头,缕着胡须,啧啧称道。
皇太孙这心机,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明将来交到他手中,定能再现盛世。
皇帝不关心细节,此事由皇太孙呈上奏书,自然由皇太孙去办。
哪怕事情办砸了也不会责备皇太孙,权当练手,大不了京卫十万大军碾压过去,一切魑魅魍魉都只是浮云。
“你能为朕分担国事,朕得奖励你才行,说说看,想要什么奖励?”
朱棣写完圣旨之后,对着皇太孙问道。
“爷爷,孙儿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个人……”朱瞻基特意拉长声调,引起皇帝注意。
“哦?缺谁?”
“解缙。”
当朱棣听见这名字,不由皱起眉头,怎么提及那个刺头,当初那厮曾气得朕吐血。
“他不行,此人傲骨奇特,本事没有,气人却能穷冠天下,而且此人心术不正。
不可做你的左右手,这件事是你那蠢爹叫你来捞人的吗?”
朱棣的帝王威仪乍现,那慑人气势,对上眼神,有种要下跪的感觉。
“非我爹意思,而是孙儿自作主张,解缙秉性,孙儿知晓。
不过,也正因为他这秉性,孙儿才打算用他。
皇爷爷,您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朱棣实在捉摸不出来,一个烂苹果还能当成人参果么。
“那我可说了,说得不对,您可别砸我。”朱瞻基笑吟吟,指了指朱棣手中握着的砚台,说道。
老皇帝哪都好,就是这脾气,太冲。
动不动便握住他那和田玉镇纸龟,殊不知三、四斤的物件,砸到脑袋上会脑疝的。
汉王脑袋就被砸出个坑,朱瞻基都怕汉王以后留下后遗症。
“哈……哈哈,朕习惯了,朕答应你,无论说什么混账话,都不砸你。”
皇帝身旁执笔太监,听了爷孙俩人的对话,不由缩了缩脖子。
也就皇太孙敢和皇帝这般说话,若是换做别人,早一镇纸呼死了。
“诸位大伴,你们也且退下,这些话只能说给皇爷爷听。”
朱瞻基对着左右两名太监,笑着说道。
太监们巴不得跑路,皇家的一些秘闻,听之必死,一个个如蒙大赦,跑出宫门。
见人都走了,朱瞻基对朱棣说道:
“上次您说要制衡儒教势力,孙儿觉得光有武人,以及海运还是不够,所以孙儿就想着启用解缙了。”
“哦?此撩还有这等功效?”朱棣疑惑道。
“对,那解缙也是一位离经叛道之辈,与儒教格格不入,所以才会在倒霉的时候,谁都不替他求情。
说白了,就是被朝堂诸大儒抛弃了。
或许他太耀眼,独得我父亲宠爱。
或许他太聪明,从未把诸公放在眼里。
又或许,他就是看不起儒家文人。
不管什么原因,他都是儒教的对立面,如此便是我的最佳人选。”
“那你打算怎么用他呢?”朱棣淡淡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