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缓缓打开，瑶秋从里头踏出一只脚来，却走得很慢。
“瑶秋？”昶恣扶住她的手，才觉得她竟是把浑身的力量都撑在了她身上。
瑶秋神色恍惚，关上了门之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瑶秋？”昶恣瞬间慌了神色，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瑶秋不言不语，默默擦去了眼泪“回去吧。”
夜里，瑶秋做了一场梦，梦里还是禀泗说的那些话，只是说话的人竟是与她记忆里蛇母的模样重叠了起来。
母后，你若还在世，应当也会如此嘱咐儿臣吧。
……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
……
“还能吊着一口气吗？”瑶秋匆匆跑到禀泗房门口，现下里面全都是仙侍在施法。
焦蒙和冯察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在一排熔炉前施法，连手都在抖动。
“气息微薄，恐怕撑不多时，公主殿下您还是走远一些，免得沾染了血腥气味。”钟涚从里头走出来，端着一盆血水。
瑶秋无空回应，忽觉周身一阵异样，指尖竟是有了几分灵力，长鞭也从腰间回到了发上。
大事不妙。
这时候恢复灵力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就意味着……
禀泗将死。
也就在她感到灵力回身的那一刻，里面众多仙侍发出一声惊呼。
瑶秋一惊，往里头张望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荆棘毒发，与仙人的仙术相斥了。
天黑没亮，禀泗若是此时断了气，那些尸人若是跑了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她从前自信地以为自己想要控制住尸人何其容易，却没料到灵力回来的如此缓慢，哪怕是漏掉一个尸人都是她天大的罪过。
瑶秋阔步往前走，大力推开了门。“都给我让开。”她冷声喝令。
那些仙侍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瑶秋却等不及他们回答些什么，干脆对着床上之人施法。
瑶秋灵力一出，身旁的仙侍所使的仙术瞬间被排出，有的仙侍甚至是被反噬了身子。
“快出去！”瑶秋怒喝一声“去把嘉封和辰薇叫来！”
瑶秋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禀泗，不自觉运功“你撑着……”
须臾，辰薇和嘉封跑了进来，“公主殿下！”
瑶秋无空寒暄，快语问道“先前与你们提起的咒语可还记得？”
辰薇“这……还记得……”
不顾辰薇的犹豫，瑶秋立即催促道“运功，念诀。”
辰薇无措地看向嘉封，后者虽然也是慌乱。瑶秋怒吼“还愣着做什么！想要做凡人就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二人闻言具是一惊，也是第一次见瑶秋对他们怒吼，慌忙学着瑶秋的手势开始念诀。
瑶秋又开口“凝神，聚气，念诀。”
“若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辰薇颤抖着手掐诀，强行让自己的心神都冷静下来，须臾竟然真的从指尖散出了红光……
她心中一惊，慌忙继续屏气凝神着，不敢有一刻放松。
直到那发散的光汇聚为一束，缓缓延伸向禀泗……
她无比欣喜着，却也不敢怠慢，继续念诀。
嘉封天赋极好，几乎是在心里念诀的一瞬间成功施了法。
瑶秋悄悄勾了勾唇角。
蛇宫有后了。
……
“瑶秋，”禀泗逐渐苏醒过来，气息奄奄着，蹙了蹙眉头“别施法了，难受死了……”
瑶秋立即停下来，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两人先收手。
“禀泗，你且撑着，撑到天明便可解脱了……”瑶秋跪伏在她床边道。
禀泗点点头，阴翳的眼睛看了看她身后的辰薇和嘉封。
她苍白的嘴唇扯了扯，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真好啊，看来你们都快要恢复了，还好……还好你们的灵力都还在。”
“不然我可真是犯下大错了……”
“只可惜，我是吃不上你们的喜糖了，嘉封，看在我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成婚那日，也给我烧些东西来，告诉我一声。”她笑道。
辰薇心中也不落忍，嘉封更是干脆拉着辰薇的手点了点头“我应下了。”
禀泗竟是笑出了声音，实有望子成龙之感。
周遭寂静，从窗外照进屋里的一点光都不忍打破着一丝安宁，唯有那不懂事的鸟雀在吱呀吵闹，烦扰得瑶秋皱了眉头。
“公主殿下，天亮了。”禀泗嘴角的笑意渐浓“我终于，要走了……”
瑶秋的心狠狠颤了颤，抖落了一串泪珠。
看着床上缓缓闭眸的禀泗，开口道“转过身去。”
辰薇和嘉封虽然不知道瑶秋心中所想，却还是听命转了身子，背对着那床。
禀泗的笑僵住在了嘴边，血肉逐渐剥离了身体，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流了满榻，沾湿了瑶秋的裙角。
场面恐怖，瑶秋的眼睛却没有丝毫躲避。
凌森死去的时候也是如此。
如此痛苦，又何其可悲。
瑶秋忽觉这些日子是看过太多生死了，连自己的手上也是沾染了许多鲜血，过往这些场面，她也是要怕的。
她起身来，施法收拾了禀泗的尸骨放进了乾坤袋里，又默默擦去了眼泪，没有停留，只是在经过他们二人身边的时候道了句，“走吧。”
门开，今日外面的太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冷。
……
“成了，流芝草的汁液萃取成功了！”冯察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感暴露无遗，手里紧紧捧着那只盛了几滴流芝汁液的碗，一边的仙侍想要接过来去送给焦蒙那边，却被冯察推到一边。
“笨手笨脚的打翻了如何是好？我亲自去。”
冯察拿着药碗匆匆向焦蒙房里走去。
焦蒙正聚气凝神对着熔炉里的汤药施法，见着冯察来了，平日里假模假样的微笑竟是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真心的惊喜“可是炼成了？”
冯察喜形于色“炼成了！炼成了！”
“快，快给我！”焦蒙也难掩激动，从冯察手里拿过了碗。
下一刻，碗里那极为珍贵的几滴绿色汁液飘在空中，飘进了熔炉里。
……
“瑶秋公主，大喜事！解药炼成了！”
“瑶秋公主？”
“啊？什么？”瑶秋反应过来“解药成了？”
“是啊，仙君正准备施法了！”
瑶秋慌忙跑出房去，只见一众仙人正飞向半空，在空中布阵，阵法中间放了一个葫芦瓶，仙人分开站来，一齐对着那瓶子施法念诀。
众人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施法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
“大家，听我说，”瑶秋打断道“所有人都过来，集中在这里。”
见瑶秋神色严肃，众人也不敢再嬉笑，拉着各自认识的人都站定了，等待着瑶秋的吩咐。
天上的人施咒极快，瑶秋不能再等待了“快些，来不及了！”
瑶秋干脆念诀施法，在整个院子布下结界。
众人再次被结界关起来的时候倒没有上次那么慌乱与气氛，反而是有不少理解体谅的声音。
瑶秋紧皱着眉头，灵力回来的太慢了，完全拖慢了她施法的速度。
辰薇嘉封也很是着急，眼看着天上的那些人就要布阵完毕了，而瑶秋这边却进度缓慢。
这种阵法极耗灵力，而且太过复杂，是他们二人所不懂的。
……
“大功告成！”半空中的仙人缓缓落下，稳稳地站在了屋顶上，冯察看着整个雪镜城万物复苏的模样，大松了一口气。
焦蒙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还没结束呢。”
冯察疑惑“怎么……”
焦蒙冲着院子里正在施法布阵的瑶秋扬了扬下巴“走吧，还有这位蛇宫公主要解决呢。”
瑶秋已经感到了仙人的逼近，许久没有苏醒的杞衍也剧烈地震动起来。
瑶秋沉锐道“拖住他们。”
嘉封和辰薇立即会意地点点头，把瑶秋护在身后，昶恣更是一落地就走到瑶秋身边，整装待发。
冯察“啊，是了，还有个黄毛丫头呢。”
众仙人落到地上，看着整个院子的人笑得轻蔑。
冯察“哎，我说昶恣，你还要……”
冯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嘉封不轻不重地打断，“说这么多做什么？”焦蒙果断对着昶恣施法。
昶恣反应极快，抬手的一瞬间便射出万丈光芒，利刃从她身后出现，齐齐射向焦蒙等人。
与此同时，一众仙侍也对着嘉封和辰薇出手，两人虽然吃力，倒也能抵挡得住几分仙术。
瑶秋心里也慌张，只求这灵力来得再快些。
“这昶恣还算不错啊，还以为这个只飞升了区区两年的武神是毫无用处的呢。”冯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焦蒙轻轻掐诀，那不断飞向自己的利刃便一一转了方向“武神又如何？还是太年轻。”
焦蒙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打退自己的攻击，这让昶恣也是一惊。她知晓焦蒙厉害，却没想过这个文神还可以抵得过自己……
“啊！”昶恣只听得身边的辰薇痛苦地叫出了声，便捂着胸口摔倒在地。
这一转头，昶恣便被分了心神，嘉封更是了不得，几乎浑身是伤还跑到辰薇身边护着她。
昶恣心道不好，现下只攻击是不行了，不如以退为进。
她飞速施法念诀，在他们面前施乐一道光墙，抵挡住了仙人所有的法术。
可仙人众多，她也撑不多时。
昶恣紧皱着眉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后的瑶秋却还是没有动静。
她要撑不住了……
“瑶秋……瑶秋……”
她嘴里不断呢喃着，如同将死般难受，却还是不停地叫着那个名字“瑶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