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们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人手不够，干脆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地面来。瑶秋也算客气，特地给他们腾出了一大块地方。
人们也不恼，毕竟他们现在做的是帮助所有人离开这个鬼地方，挤挤也能接受。
嘉封身子好多了，时不时也来帮忙，瑶秋看着整个院子异常繁忙的景象，竟是大松了一口气。
颇有些明君之治的得意之感。
只是禀泗分外痛苦一些，所有人都在吊着她一口气，明明可以痛痛快快地死去，却还有受这种折磨。
瑶秋也是有些不忍心，时不时去看望一眼。
她总是昏迷着，想来及时是醒着也应当是回光返照，离死不远了。
“禀泗今日如何？”瑶秋问。
昶恣摇摇头“还是那样，要死死不了，要活活不成。我也好奇，荆棘这么细小怎么会这么严重的呢？”
瑶秋轻笑“傻啊你，荆棘被插得太深了，她现在是在死的边缘徘徊，气息奄奄，时有时无的，结界也受了她的影响薄弱了一些。”
瑶秋叹了口气“虽然不足以让我们的灵力回来，但一些法器是恢复如常了。那荆棘上有剧毒，是毒发要了她的命。”
昶恣恍然大悟“原是如此，不过就算是没毒也无碍啊，插得这么深，她又是个年老体弱的，要她的命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瑶秋“有那些仙人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她死？他们现在所做的不就是吊着她的命么？”
“也对，”昶恣道“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
瑶秋“何事？”
昶恣“你这长鞭上是什么毒这么厉害，连仙人的法术都逼不出来？”
瑶秋一笑“普通的毒罢了，名字我也说不来，只是……”
只是沾染了孟嗣鄞的血后便无解了。
想到这里，瑶秋忽然觉得心里发甜，回忆起孟嗣鄞来。
昶恣却急了“只是什么？快说快说……”
瑶秋糊弄道“只是毒性很大啊，你看禀泗都成啥样了。”
昶恣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人打断了话。
“瑶秋公主，”焦蒙笑着走过来，甚至还对着她行了个礼，“看着您今日心情不错啊？”
瑶秋大方承认“马上就要出去了，心情自然是不错。”
焦蒙“这样啊，不知瑶秋公主可否赏脸到书房一议，我有要事与您相商。”
瑶秋自然不在怕的，反而是昶恣很是担心，在书房外面守着，担心她出什么事情。
书房。
焦蒙倒还算是个君子，书房里只有他和瑶秋两个人，没有威胁的戏码。
焦蒙“结界解开之后瑶秋公主有何打算？”
瑶秋“自然是归隐山林了，说实在的我也不爱管这些破事。”
“是啊，您堂堂的魔族公主，为何要管这雪镜城呢？”焦蒙故作困扰，锁着眉头“我猜猜，您有亲人在这里？”
瑶秋心下一沉，心里有了几分思量。
“或是误以为这里有什么宝贝？”焦蒙虽然是猜测的口吻，但瑶秋可以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事。
瑶秋的脸色不太好，说话也不自觉带了些怒火“不如干脆些，仙君，你想说什么？”
焦蒙轻笑“我只是想知道您到此是何目的。”
瑶秋“蛇宫是我魔族一部落，我自然要护着他们。”
焦蒙意味深长地问“蛇宫对于您来说，只是区区一个部落么？您母亲若是听见这话会作何感想呢……”
瑶秋的手猛地握紧“你什么意思。”
焦蒙“我是何意思公主心里清楚，反正左右都是公主，蛇宫公主和魔族公主相比，还是后者的权利更大一些吧，公主殿下？”
瑶秋冷静开口“你想怎么样？”
焦蒙“公主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便一定知晓当年蛇宫被灭族是谁的所作所为吧？”
瑶秋冷笑“怎么，是不想活了到我这儿求死？”
焦蒙被噎了噎，没有接瑶秋的话茬“天族有意要灭蛇宫，所以我想说，蛇宫的人不能离开。”
“即使是结界破除，我也不会让蛇宫的人离开雪镜城一步。”
焦蒙说话的语气分外坚定。
瑶秋嘲讽道“你还真是一条好狗啊。”
焦蒙丝毫不放在心上“不敢不敢。公主，若是您要与我们这些人硬碰硬的话，伤及无辜也划不来，毕竟到时候可不仅仅就是你我之间的唇枪舌战了啊。”
“所以我想，不如我们私底下和谈，商议一个我们都可以接受的说法。您看如何？”
瑶秋笑了笑，温声问“那你说说看有什么结果是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
焦蒙“别的我不说，我只一个条件——留下蛇宫余部。”
瑶秋从椅子上起身，笑容不改，眼睛死死地盯着焦蒙“想都别想。”丢下这句话，瑶秋转身便走，阔步走到门前正准备打开门，焦蒙却又是开口了“公主，你当真要如此不顾后果？”
瑶秋驻足，“后果？后果就是你死在我裙底。”
她淡淡的话语却似乎有千斤重，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让焦蒙也无话可说。
见瑶秋开门出来，昶恣立即迎上去跟在了她身后，还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焦蒙。
“瑶秋你方才可真是太霸气了，我都为你捏了把汗呢。”昶恣赞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焦蒙仙君吃瘪呢！”
瑶秋得意洋洋“怎么，他很强势吗？”
昶恣一个劲儿地点头“是啊，我来天庭这两年一直跟着他，他那巧舌如簧的，谁都说不过他……”话音刚落，昶恣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险些忘了，禀泗醒过来了，还说要来见你呢。”
瑶秋微愕“要见我？”
昶恣也是一脸严肃“要不要我帮你去回绝？”
瑶秋摆手“不必，难不成一个将死之人会比焦蒙还要难搞定？”
……
烛火明灭，灯影憧憧，整个房间被暗黄的灯火笼罩，密不透风的，一进去便是一阵潮湿味道。
瑶秋微微蹙眉，把窗户开了个缝。
“多谢啊，”床上的禀泗对瑶秋笑了笑“这几天把我闷坏了。”
瑶秋“大家都以为你没有感觉。”
“其实我一直都醒着，只是动不了，睁不开眼睛。瑶秋公主，你这毒可真是太厉害了……”禀泗自嘲地笑。
瑶秋坐在她身边。现下在她眼里，面前的人只是个将死的老妪，一人生活在这里无亲无友的，显得分外可怜。“昶恣说你找我，有何事？”
禀泗点点头“早就想找您了，只是现在才能开口说话。”她长叹一口气道“公主殿下，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对您说一句，对不起。”
瑶秋垂眸“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要说对不起也是要和大家说，特别是……”
“稻彩，我知道。”她道“我最愧疚的也就是对她了……”
瑶秋“其实，我也不该对你动手……”
禀泗轻松地笑笑，有气无力地打断她的话“您也只是为了救自己的族人罢了，公主，我不怪你。再说了，我也活得够久了。”
这些话也无法消除瑶秋心底对她的歉疚，思虑片刻，瑶秋开口道“你说你也是有所牵挂的，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实现。”
禀泗拉住她的手“其实，你已经帮我实现了。”
瑶秋微愕“什、什么？”
禀泗靠在墙上，目光却注视着前方，似是回忆起了从前，那阴翳的眼里隐约闪着光“飞升之前，我是辛凝山修炼的一只红狐，本想安安分分留在辛凝山当一辈子的妖。”
“我与他儿时就相识了，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她思忖片刻，眼前亮了亮，道“青梅竹马。”
“可惜，他野心勃勃，竟要我去修仙，帮他留意着天庭的动向。他告诉我，只要我成仙，他定然会来娶我。我是多么爱他啊，竟是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天庭对他有杀意，是我拼死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有所准备，而且为了救他，我甚至不惜用自己全部的灵力来给这与我毫不相关的雪镜城下死咒……”
她的手微微颤抖“可我没想到，他竟是瞒着我，在我飞升后不久就与别人成了亲……林梦，真是好狠的心啊……”
林梦，便是梦公。
瑶秋早有猜测她口中的人是梦公，可在禀泗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还是有些惊愕。
“若不是我此次将死之时听旁人说起，我还真是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她拉住瑶秋的手道“林梦不死，我也真是死不瞑目了……”
瑶秋鼻子酸了酸，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又无从开口。
如此看来，林梦的确是死有余辜。
禀泗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公主，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天族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那天帝，你一定不能屈服于他们……”
瑶秋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道“我知道。”
禀泗看着她的眼里忽然多了几分柔色“其实，公主，若鬼王真的能娶你为鬼后，真的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一件事。不过啊，你还是要注意一些……”
瑶秋心间一动，随即笑了笑，没说什么。
那天晚上，禀泗拉着瑶秋的手说了很多话，就好似是母亲嘱咐女儿一般，唠叨。
只是瑶秋却哭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