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娇当天晚上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相公。
段启珏听后当然高兴,只不过深夜,他却独自一人来到书房。
从抽屉中取出的,正是他亲笔书写的和离书。
他看得出来,娘和父亲都很喜欢娇娘,就算有一天自己真的离开了,他想娘也不会亏待了娇娘。
烛火映照下,段启珏将手中信封指向灯芯,毅然点燃了和离书。
自从烧毁和离书后,段启珏日日往商铺跑的更加勤奋,有时候都来不及带上阮娇一起。
家里边儿阮娇刚去陪了叶蓉和嫂子说话,临到午时,听说段启珏不回来吃饭,心里有些担心:“相公为什么不回来?”
传话的下人说道:“铺子里刚到了冬季储备的货物,需要点清,二少爷便在店里看着。”
他又笑说:“二夫人放心,店里面也是有专门的厨子的,二少爷肯定不会饿着。”
生意人么,像这样不回来吃饭的时候多着呢,叶蓉和周凤早就习惯了。
周凤以过来人身份劝道:“弟妹,铺子里都有专门的后厨,就算不回来也没事儿,你看咱段家大哥有时不也经常没回来?”
不过对象换成段启珏,阮娇依然多了几分担心,怕相公身体吃不消:“好吧,你回去铺子的时候帮我跟相公说一声,他不比咱们大哥一样,不要这么操劳,身子要紧。”
段远志身体强健,有些远一点的出商,家里主要就靠他维持着,这不最近就南下镇江去了,恐怕要半个月一个月次才能回来。
打发了店里传话的小伙计,叶蓉便招呼了:“行了,咱们都吃吧,男人家的事,他们自有分寸。”
段燕瑞小孩子家家,自然不懂大人的操劳,叶蓉前面说了什么,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长辈说的一句动筷了,周凤见她上手,立刻打了她的手:“姑娘家,谁让你上手的?拿筷子。”
“一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叶蓉向来疼爱晚辈,开口几乎都是护短的话。
不过段燕瑞还是怕打,最后拿了筷子,中规中矩的吃饭。
见段燕瑞被周凤打了小手,对面的阮娇不禁想起第一天到段家的时候,她也是不会用筷子,可相公一点都不嫌弃,也不会这样打她的手。
相公对她,真的很好。
成亲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相公第一次不回来吃饭,阮娇闷闷不乐的吃了几筷子就下桌了。
她想相公了。
想知道相公有没有忙坏了,累着了?
周凤见人走了,觉得奇怪,跟娘说:“哎,这妹妹一向都是胃口好的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丫头,我看呀,她是担心珏儿了。”叶蓉很是宽慰的说道。
周凤才反应过来,一脸我很懂的笑了:“嗨,我当什么呢,原来是这样,新婚夫妻么,应该的。”
阮娇这一下桌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去了厨房。
自从叶蓉身子好了之后,阮娇见药膳的功效显著,于是便每日都要给相公煲汤,里面加的几味药材同食物相得益彰,味道反而比之原味喝起来更浓郁香醇。
“娘吃了都能好,相公肯定也会好起来。”此时阮娇手中正打上火石,点燃了她经常用来煲汤的炭火炉子。
谁知刚投入火石点燃的柴火,炉子里面的黑炭腾地一下燃了起来,阮娇陪飘出来的火苗熏到了一旁。
段府的下人们在后厨有一间单独的空堂,里面很宽敞,摆了四五张桌子,家里的姑娘和婆子都在这里吃饭,除了一些大菜和主菜,通常是主人家吃什么,他们也吃什么,并无区别对待。
阮娇平时做药膳都有小云儿和林园帮忙,哪里见过今天这个阵势。
还好阮娇闪得快,才没被火苗殃及,不然就要变成烤人参啦!
冷静下来,她才想起:“对了,我的锅呢?”
没了林园她们当助手,阮娇才发现她做了这么久的饭,竟然还对厨房一问三不知。
别的就不说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常用的小锅,火势也变小了,不过也能用。
阮娇虽然平时大大咧咧,遇到事儿的时候,反而大事小事理的井井有条,生火,烧汤加食材一样不马虎。
相公辛苦的在外面做生意,连口家里的热饭都吃不上,回到家里却对自己嘘寒问暖,生怕自己没玩儿好吃好。
她虽然很多人类的事情都不懂,但也不能一直依赖着相公,她相信,她也能在相公辛苦的时候,照顾好相公!
后厨的空堂倒是热闹,大家吃完饭,便一起收拾着桌子上的残局,忽的听见一声急促的呼叫声从厨房传来,大家都傻眼了。
林园和小云猛的反应过来,一个箭步直往厨房里去,果然看见二夫人,
“夫人!你没事吧?!”
阮娇捂着自己被飞溅的火星烧掉的一撮头发,热泪满眶:“呜呜,我的。。我的须~”
她的人参须就这么被烧着啦!
“须?夫人说头发么?”林园将她整个人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受伤,才安慰道:“没事了夫人,就烧着一点点,没事的。”
阮娇双手握着自己胸前垂下,却弯弯曲曲缺损的秀发哭诉:“有事的,没有了,我的须须更少了。”
她两边藏在耳侧后的发丝,就是她的参须,另一边给叶蓉治病拔了不少,这边本来还好,被火星一烫,没了。
“哎呀,夫人你的手怎么了?”小云儿被她手心的几颗水泡惊的呼叫起来。
阮娇自己也才发现。
方才她揭盖子的时候,被烫了一下,刺痛中只匆忙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根本没注意手上是不是被烫伤。
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阮娇便带着两个丫头去了药材铺子里。
阮娇忧心忡忡的点头。
心想,相公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还要这么勉强自己?
“咳咳!”段启珏跟着入库的伙计把最后一箱药材打上封条,今天的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伙计忙端上来一杯热茶,说道:“公子,你都忙活一早上了,赶紧歇息吧,可被累坏了。”
“没事,我还行。”
“哎哟公子,别太勉强了,到时候真病了可划不来,这是静心茶,给您润润嗓子。”
段启珏消瘦的五指从袖子里展出,接过茶杯,说了声:“多谢。”
殊不知段启珏哪里又想勉强自己,他只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能够给阮娇一个更好的退路。
“哎。”段启珏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叹了口气。
如果被那郎中说中,自己活不过冬天,那么在这最后几个月里面,他定然是要为阮娇早做打算的。
哪怕是他走了,自己能给她留下丰厚的一笔资金,她也安稳些。
这说不定,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