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元平五年,花朝节,永和镇。
卯时刚过,西街上就热闹起来,小儿们追逐、嬉闹着。
姑娘们穿戴一新,手拿花束,一路说笑着去拜花神。
年轻的文人士子,则三五邀约,手持折扇,边走边论道、指点江山。
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抑扬顿挫的声音穿过人潮,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西街尽头的花神庙前,用各色绸布扎成花朵装饰的戏台上,由十二位名伶扮演的十二位花神,正左手拿着各自属性的花枝,右手长袖翩跹。
她们或相互追逐嬉闹,或吟唱,或品尝百花糕,或挥毫泼墨,就像一幅动态的百花争妍图。
人群中,用五色丝带扎着双丸子头,身着天青色上衣,白色裙裤的李心月,在大多衣着色彩绚丽的女子中,如同一株深谷幽兰,格外清新、醒目。
她和好友朱雁儿,各自拿着一束花,边走边说笑着,往花神庙赶来。
李心月担心去晚了,戏台下没有位置,就提议走快一点。
朱雁儿打趣道:“没有位置不打紧,我就看你。你今天这一身穿戴,不显山露水却像天上的云朵一样轻盈、灵动,如果往戏台前一站,台上十二花神都自惭形秽;
那些看戏的人,只恐把目光都移到你身上。”
“接着夸,使劲夸!我等着呢,就喜欢听顺耳的话!”
李心月浅浅一笑,眉毛就舞动起来,眼底仿佛闪烁着无数星辰。
她抬手去弹雁儿的太阳穴时,就听到有人大喊抓小偷。
李心月循声看去,见一个身穿褐衣的男子,从戏台方向跑来。
紧跟在他身后喊抓小偷的,是一个背着长弓、身着紫衣的年轻人。
好手好脚却偷鸡摸狗,李心月最见不得这样的人。
她把手中的花往雁儿怀里一塞,紧跑几步迎上去,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黄豆般大小的铁珠子,撒向小偷脚下。
小偷来不及收脚,踩上后重重摔倒。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爬起来。
李心月喊雁儿去找捕头,自己走到小偷跟前,语气里带着冷峻,说道:
“这世上最让人轻贱的职业就是小偷,你这么年轻,做点什么营生不好呢?”
话音刚落,追小偷的紫衣男子已跑过来。
李心月还来不及提醒,对方也踩上了铁珠子,身体朝前一踉跄,重重撞上她。
身子失去重心的两人,在倒地之前,男子于电石火光之间,一把抱住李心月,自己的身子先着地。
好巧不巧,两人的嘴唇碰在一起。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双方尴尬地四目相对。
也就那么一瞬,李心月反应过来,初吻就这样没了?没了!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一团火,瞬间烧焦了心月的五脏六腑,她满脸赤红,气息也粗了几分,爬起来手指男子,颤声呵斥道:
“朗朗乾坤,你竟然敢当众孟浪!”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了铁珠子,这是导致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他心知是眼前的女子撒的。
可她不但不道歉,还血口喷人,一股火气就冲向脑门,但看向李心月的眼神,却有隐隐的笑意,语气不咸不淡地说:
“如果你没有撒铁珠子,我会摔倒吗?如果我没有摔倒,会碰倒你吗?如果没有碰倒你,我会亲你吗?哦,不对,是你亲的我!”
“没错,铁珠子是我撒的,可你明明看到小偷已摔倒,还要往前冲,错的是你!”
李心月眉头一挑,吐出的每一个字,比地上的铁珠子还要硬。
男子明显一怔,随后一跺脚,边用手在嘴边扇风,边痛心疾首地问李心月:
“小姑娘,你刚才是不是吃了臭豆腐?”
“哈哈……”围观者见状,纷纷捧腹爆笑。
笑声又吸引了更多的人来围观。
窘迫中,李心月决定反击,她掏出帕子准备擦嘴,想以此暗示男子嘴脏。
不料,从荷包里抽帕子时带出里面的小刀、九连环等小物件,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男子的视线被小刀吸引,刀身上的波纹,仿佛积蓄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太阳照耀下发出温润的光泽。
男子捡起小刀想看个究竟时,被李心月一把夺走。
男子惦记着小刀,立马主动向李心月示好,朝她施礼后,语气庄重地自我介绍:
“我叫沈云溪,请问姑娘,你那把小刀是哪里买的?”
尽管沈云溪语气温和,态度也算诚恳,但李心月还是恼他刚才的轻狂,没有理睬,拔腿朝戏台方向走去。
“喂!我只是觉得那把刀上的波纹很奇特,想看看它的材质,又不是索要定情礼物,有那么难吗?”
沈云溪见状,双手一张,拦在李心月面前,声音又大了起来。
“挡道?本姑娘今天要看的是花神,不是二郎神!”
李心月双手朝后一背,身子一挺,双目逼视着沈云溪。
李心月不带一个脏字,但围观者都知道她在骂云溪是狗,又都哄笑起来。
就连刚赶过来的沈云溪的同僚蔡雨声、童子安也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