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灌入船舱。
沈安念看着李寂然被保镖拖进底层货仓，密封盒上的牵牛花纹章，在甲板灯光下一闪而逝。
贺陵川的手指仍停留在她后颈，温热的触感沿着脊椎蔓延，激得她耳后泛起细小的战栗。
“明日灵色珠宝设计大赛初选，你的参赛作品准备好了？”他突然转换话题，指尖勾住她珍珠腰链的断口，轻轻摩挲。
这是三年前他们在苏富比拍卖会争执过的南洋金珠，最后被他拍下，做成腰链扣在她腰间。
沈安念按住他作乱的手指，“初稿已经交给组委会，但虞雪儿今天这么一闹……”
游艇突然剧烈颠簸，她踉跄着跌进贺陵川怀里。
冷香瞬间包裹全身，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震动。
“怕她抄袭？”
“更怕有人借题发挥。”她想起三天前在工作室撞见的陌生保洁，那人临走时对着她的设计稿拍了照。
当时以为眼花，现在想来，怕是早被盯上。
贺陵川揽着她往驾驶舱走，月光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
操作台屏幕上跳动着红色坐标，显示此刻正驶向当年他母亲坠海的海域。
“十年前我在这里打捞起母亲的手提箱，里面有本设计图册。”他突然说。
沈安念呼吸一滞。
她知道那本图册，贺陵川书房的保险柜最深处，用天鹅绒包裹的牛皮本里，全是牵牛花造型的首饰设计，笔触稚嫩却灵气逼人。
“明天决赛主题是‘新生’。”他按下自动驾驶键，转身时蓝宝石胸针擦过她锁骨，“要不要赌一把？”
这个角度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沈安念突然想起十八岁那个暴雨夜。
当时她躲在老宅阁楼画设计图，贺陵川浑身湿透地闯进来，手里攥着被老爷子撕碎的比赛通知书。
他就是这样站在月光里说：“我赌你会成为最耀眼的设计师。”
此刻游艇划破墨色海浪，她伸手抚上他胸前那朵蓝宝石牵牛花，“赌注是什么？”
“你赢，答应你一个条件。”他握住她的手腕按在胸口，心跳透过衬衫布料传来惊人的热度，“我赢……”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雷达显示有快艇正在逼近。
保镖冲进来时，贺陵川已经将沈安念推进安全舱。
透过防弹玻璃，她看见虞雪儿戴着夜视镜站在快艇甲板上，手里举着个熟悉的翡翠玉镯。
“你父亲抵押给银行的官窑全是赝品。”贺陵川的声音通过舱内通讯器传来，冷静得可怕，“现在这个镯子，是最后能救虞家的东西。”
虞雪儿癫狂的笑声被海风撕碎：“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快艇突然加速撞来，翡翠镯子在月光下划出惨绿的弧线。
剧烈震荡中，沈安念撞上舱壁。
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贺陵川扑过来时被安全绳勒出血痕的手腕。
三天后的病房充斥着消毒水与白玫瑰的香气。
沈安念睁开眼时，正听见徐特助在门口低声汇报：“李寂然把二十年前贺夫人病历交给了警方，老爷子被带走调查了，至于虞雪儿……被无罪释放。”
她试图起身，却发现右手被石膏固定。
床头摆着个水晶盒，里面是重新镶嵌过的蓝宝石碎片，拼成一朵残缺的牵牛花。
花瓣缝隙里夹着张字条，贺陵川凌厉的笔迹力透纸背：“赌局继续。”
设计大赛决赛当天，沈安念戴着固定支架走上舞台。
大屏幕亮起时，满场哗然。
她的“朝颜”系列与虞氏上周发布的“晨曦”系列惊人相似。
“沈小姐对此作何解释？”评委席上，曾给虞家做过鉴定的老专家率先发难，“这两套作品都用了罕见的珐琅掐丝工艺，就连花瓣弧度都……”
“因为图纸源自同个设计师。”沈安念举起投影笔，灯光在她珍珠腰链上折射出星芒。大屏幕切换成泛黄的设计手稿，右下角牵牛花水印与贺氏老宅信笺一模一样。
“四十年前，贺朝颜女士在巴黎设计学院毕业作品，这才是真正的原创。”
观众席传来惊呼。
有人认出这是当年拍卖会上神秘流拍的“遗失系列”，更有人发现虞氏“晨曦”的翡翠底座，竟与贺老爷子那块平安扣材质相同。
“这些设计图，是从虞氏保险库取出的。”贺陵川的声音突然从后台传来。
他西装革履走上台，颈间却缠着医用纱布，“虞董事长签署了捐赠协议。”
沈安念看着他递来的文件，公证处钢印下是虞雪儿父亲歪歪扭扭的签名。
这个曾叱咤风云的老狐狸，终究在赝品案曝光后，选择了最体面的退场方式。
决赛结果毫无悬念。
当沈安念获得决赛资格时，贺陵川正站在阴影处接电话。
她听见零星的“心肌梗塞”之类的词，想起那晚快艇上虞雪儿癫狂的眼神。
虽说只是进入决赛，但是对于沈安念一个新人而言，这无疑已经是最大的肯定了。
庆功宴被安排在贺氏新收购的云端美术馆。沈安念端着香槟穿过廊柱，突然在转角听见熟悉的声音。
“您答应过只要我拿到股权代持协议，就告诉我母亲的下落。”李寂然的嗓音沙哑得可怕。
“李夫人二十年前就葬在贺家墓园第三排。”贺陵川的语调比冰还冷，“你父亲没告诉你？当年他为了攀附虞家，亲手把精神失常的妻子送进疗养院……”
玻璃碎裂声惊飞窗外栖息的鸽子。
沈安念后退时撞上展柜，里面陈列的牵牛花胸针突然发出机械转动声。
她这才发现所有花瓣背面都刻着几个小字。
“给安念”。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贺陵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他右手缠着新渗血的绷带，左手却将个天鹅绒盒子塞进她掌心。
盒子里是那枚重新铸造的蓝宝石胸针，花瓣背面用珐琅写着“新生”。
沈安念抬头时，正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现在可以兑换赌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