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子栽倒在太师椅上的瞬间，沈安念嗅到浓重的硝酸甘油气味。
她下意识要按呼叫铃，却被贺陵川攥住手腕：“监控死角有急救队。”
果然，五名白大褂破门而入时，老人胸前的翡翠平安扣正巧滑落在地。
主治医师捡起碎成两半的玉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贺陵川：“老爷子需要静养。”
两个人随后离开。
暴雨冲刷着迈巴赫车窗，沈安念望着后视镜里逐渐模糊的贺氏大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珍珠腰链的断口。
那些圆润珠子此刻硌在掌心，像极了贺陵川母亲照片里散落的佛珠。
“怕了？”贺陵川单手解开领口纽扣，喉结处渗血的齿痕在暮色中泛着妖异的红。
他忽然将车拐入隧道，黑暗笼罩的瞬间，温热的唇压上她冰凉的指尖，“手怎么这么凉？”
沈安念在皮革与雪松的气息里战栗。
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给自己暖手的。
手机在包里震动，徐特助发来加密文件。
沈安念点开视频，看到虞雪儿正站在云顶庄园的玫瑰花窗下试戴订婚戒指，而贺老爷子最信任的律师站在阴影里，手里捧着厚厚的股权转让协议。
“有一件事我觉得需要告诉你，李寂然母亲是虞家旁支。”
贺陵川突然开口，指腹擦过她锁骨处的红痕，“三年前收购李氏失败，他需要新的踏板。”
沈安念望着隧道尽头的光斑，忽然拧眉：“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人。”
刹车片发出刺耳声响，迈巴赫停在跨海大桥中央。
贺陵川扳过她的脸，眸光比夜色更深：“你那么了解他？”
“也不是，只是感觉……”
贺陵川突然低笑出声，胸腔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
“没事，有我在你不用那么聪明。”
沈安念撇撇嘴，这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第二天清晨，沈安念在贺陵川私人岛屿醒来时，头条已经换了三轮。
先是墨韵签约仪式，接着蓝海证券黑幕曝光，最后是贺老爷子在医院签署的继承权放弃声明。
她赤脚走到露台，看见贺陵川正在沙滩上烧东西。
泛黄的照片在火焰里蜷曲，女人怀抱婴儿的笑容逐渐化成灰烬。
潮水涌上来时，他忽然将沉香木佛珠抛向深海。
“为什么……”
贺陵川指着海平线初升的太阳：“我母亲叫朝颜，是牵牛花的别称。”
沈安念赤脚踩在露台的火山岩地砖上，海风卷着灰烬擦过脚踝。
她看着贺陵川将最后一颗沉香木佛珠掷入海中，浪花吞没的刹那，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在贺家老宅阁楼看到的旧报纸。
泛黄的《沪上商报》头版，刊登着贺氏集团讣告，黑体加粗的标题刺痛视网膜：“贺氏长子夫妇车祸身亡，次子贺云亭紧急接掌集团”。
配图是贺陵川母亲抱着婴儿，站在紫藤花架下的照片，婴儿襁褓上别着牵牛花样式的银质胸针。
“在看什么？”
沈安念惊觉贺陵川已站在身后。
他潮湿的衬衫下摆还沾着灰烬，袖口金丝雀钻石袖扣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那是三年前她从苏富比拍卖会抢回来的战利品，此刻却像锁链的搭扣。
“李寂然约我十点在云顶庄园见面。”她举起手机，锁屏上是凌晨三点收到的邀约，玫瑰金边框在晨光中泛着冷意，“他说有关于贺氏股权代持协议的重要证据。”
贺陵川的指尖划过她锁骨处未消的红痕，那是昨夜在车里被他扳过脸时蹭到的珊瑚项链。
他忽然低笑，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烫金请柬：“巧了，虞家今天要在那里办慈善午宴。”
请柬上虞氏家徽的鎏金凤凰衔着橄榄枝，沈安念却闻到熟悉的硝酸甘油味道。
晚上，云顶庄园的鎏金雕花门缓缓开启。
沈安念提着珍珠白鱼尾裙摆跨出劳斯莱斯，看见李寂然站在玫瑰花窗投射的光斑里。
他今天特意换了与虞氏家徽同色的孔雀蓝领带，却遮不住左手无名指上崭新的戒痕。
“这是老爷子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密钥。”李寂然将黑色U盘塞进她手包，指尖刻意擦过她腕间的珍珠手链，“条件是下周的墨韵慈善夜，你要作为贺氏代表出席。”
沈安念刚要开口，旋转楼梯突然传来水晶鞋跟的脆响。
虞雪儿提着香槟色礼服裙摆款款而下，颈间翡翠玉镯与碎掉的平安扣竟是同块料子。
她亲昵地挽住李寂然：“来得正好，律师团刚送来股权转让协议的补充条款。”
沈安念看着投影在丝绒窗帘上的文件影本，忽然发现贺老爷子的签名笔迹比往常虚浮。
这个细节让她想起医学院教授教过的帕金森症笔迹鉴定法，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看来有人等不及要收网了。”贺陵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露台，黑色西装翻领上别着牵牛花造型的蓝宝石胸针。
沈安念认得这是今早灰烬堆里没烧完的遗物，此刻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宴会厅突然陷入黑暗。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沈安念感觉有人往她礼服暗袋塞了东西。
借着香槟塔的反光，她看清是半张烧焦的照片。
二十年前的贺氏家族合影里，本该是贺云亭站立的位置，赫然是个戴白玉观音吊坠的女人。
这难道就是贺陵川的妈妈？
沈安念站在云顶庄园的露台上，海风裹挟着玫瑰的香气拂过她的面颊。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半张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烧焦的边缘,照片上的女人戴着白玉观音吊坠，眉眼间与贺陵川有七分相似，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愁。
“在看什么？”贺陵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带着一丝慵懒。
他的气息靠近，温热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锁骨,沈安念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却被他更紧地扣住。
“小舅舅……”她低声唤道，声音颤抖。
这个称呼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一直是她对他的敬称，可如今却仿佛成了一种禁忌的符号。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礼服布料渗入她的肌肤。
“李寂然给了你什么？”
沈安念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照片递给他。
贺陵川接过照片，目光在女人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将照片随手丢进了香槟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