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闯进书房的时候,阮暝正声情并茂地说起女儿阮艺如何如何活泼可爱,是阮家的掌上明珠。
周小芹一边听,一边疑惑:
将军为何要对我说起这些事?
她安静地听着,却不由生出丝丝羡慕来。
那个和她有着相似容貌的姑娘,一生下来就是万千宠爱在身。
不似她,在这天地间,孤身一人。
当阮将军说到后来,阮艺失踪后,阮家全府上下出动寻找,阮夫人更是整日沉浸在悲伤里,几乎哭瞎了一双眼时,周小芹不禁落下泪来。
她不明白,那金金贵贵的阮家小姐,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放着这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好日子不过,非要离家出走?
若是换了她,她巴不得一辈子在父母膝下才好呢。
阮暝见周小芹落泪,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他走近周小芹,给她递了一张帕子。
正要出言安慰她几句,忽然,书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阮夫人赫然站在门外。
阮暝还保持着伸手递帕子的动作,顿时,面上露出尴尬之色。
周小芹本就在犹豫要不要接将军的帕子,这时更是惊慌地闪到一边,擦了泪水,低头不语。
阮夫人看了看屋内的情形,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跨进书房,看了一眼周小芹,低声道:
“你先出去。”
周小芹抬眸看了一眼将军,见他没说话,便后退着出了书房。
丫鬟们也纷纷退出了书房,还带上了房门。
“夫人怎么来了?”
阮暝已经从方才声情并茂的回忆中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阮夫人盯着阮暝的脸,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
“将军,你答应过我不会逼她的。”
“我没有逼她。我只是在给她讲道理。”
“讲道理?”
阮夫人冷笑两声。
“你的道理,就是所有人都得为你的前程铺路是吗?”
阮暝皱眉,再抬眸时,眼中有一丝怒气。
“夫人说话也太难听了。”
“难听?我说的话再难听,也没有你做的事难看!”
“你……”
阮暝指着夫人,说不出话来。
妇人到底是短视的。
他压抑着怒火,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将军,就当我求你了。请你放过那孩子吧。”
阮夫人忽然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门外的阮嬷嬷推开门进来,扶住了夫人。
她一边帮夫人顺气,一边对阮暝说道:
“将军,你就依了夫人这一次吧。”
阮暝看到夫人憔悴的模样,到底是心软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道:
“我绝不逼她就是了。夫人快些回去休息吧。”
阮嬷嬷喜道:
“夫人,将军答应了。你莫要气了。”
众丫鬟簇拥着夫人走远了。
阮暝收回眼神,拿起之前放在桌上的那封信,将小五唤了进来,吩咐道:
“把这封信送到李子谦府上。”
小五接了信。
阮暝又问:
“之前送去的信,他都看了吗?他可有什么表示?”
小五摇头。
阮暝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他当真能够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他却是不信的。
当年朝堂上那个嫉恶如仇的庆王,当真能够放下一切,做个富贵闲人?
“继续派人盯着。”
阮暝说道。
一旦发现李子谦还有一丝对天下的责任和担当,他就会去向李子谦剖白心迹。
英国公李思远的野心渐渐露出来,圣人如今水深火热。
此时,正需要李子谦这样一个既有皇室血统,又在朝中有名望的人,站出来清君侧。
阮暝早就对李思远不满了,但是他没有势力对抗李思远。
他知道,这一次,他以看望荣养的夫人为借口,来到这里,英国公定是派了人暗中在盯着自己。
他不能明面上和李子谦接触,只能暗中观察李子谦的意向。
将写有朝中形势的秘信送到李府后,却并不见李子谦有任何动作。
这让阮暝十分的困惑。
根据他对李子谦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是一个会置圣人于危险之地而不顾的人。
阮暝一边打探着李子谦的消息,一边观察朝中形势,还要一边想着其他的办法。
想到此,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周小芹的脸庞。
那孩子,简直就像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一般。
可是,夫人不让自己接近她。
呵,妇人,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
只专注于自己的小情绪,不管天下大势。
可是他不能那样。
他是圣人亲自任命的辅国大将军,是国家的股肱之臣,当急圣人之所急,救圣人于危难之中。
想起圣人看向自己时那失望的眼神,阮暝痛心不已。
他得让圣人知道,他如今屈身于李思远的阵营,只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好的时机,为了一举将李思远扳倒。
阮暝望着窗外的一角蓝天,心却早已飘向了遥远的京都。
——
李府。
李子谦与李睿哲四目相对。
两人的目光中,都仿佛有火花在闪。
“你终于醒过来了!”
李子谦说道,语气里没有温度。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睿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但此刻,他的表情里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稚气。
“喂,傻徒儿,你该不会连师父我都不记得了吧?”
一旁的九尾狐,挤进来说道,脸上有些许的失落。
李睿哲偏头看向九师父,似乎思考了一瞬。
“师父?我当然记得你,就是你救了我呀。”
他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九师父,自然就把他当做了最亲的人。
只是,面前的人中,他只认得九师父。
他转了一圈,却不见爹和兰娘。
他仿佛是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却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你们是什么人?我爹呢?我娘呢?”
李睿哲问着,眼神里充满敌意。
“乖徒儿,你不要慌。”九师父忙上前,给炸毛的李睿哲顺毛。
“这位是李子谦公子,算是你的主人,额,或者说恩人。我是你的师父。你之前中了毒,现在毒解了。你家里人马上就要到了。一会儿你就都明白了。”
“家里人?”李睿哲听到这三个字,眼神里的敌意立刻就消失了。
“是我爹要来吗?”他有些雀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