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王氏的眼神再次亮起，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秋儿。娘明天一早要出门一趟，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们，有什么事都等娘回来再说。”
夏秋见王氏忽然激动起来，不明白她想到了什么。
她听话地点了点头。
只要娘不再伤心，她就满足了。
——
第二天一早，夏秋睡得迷迷糊糊，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夏翠翠站在门口，尖细的嗓音飘荡在院子里：
“死丫头，你还睡得挺舒服的。你那个该死的娘哪里去了？家里来了客人，也不赶紧做饭去。”
“我在柴房里关着呢，哪里能知道外面的事？再说了，家里这么多人，怎么就非得我娘做饭了？”
夏秋懒懒地伸着懒腰。
夏翠翠看到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来气，手刚举起来，想起昨日的事情，又把手缩了回去。
这丫头现在邪门得很，不但怼天怼地，身手也了得，昨天居然反过来打了自己。
“赶紧去院子里，祖母和里正大人都在等着你呢。”
里正大人？
夏秋想着，自己还没去请里正大人呢，他怎么就自己来了。
来了也好，这分家的事情，得好好跟里正大人说说。
夏秋利索地起身，跟着夏翠翠向院子走去。
果然，里正和夏家的人都在院子里坐着呢。
家里那把平时只有夏老太太能坐的太师椅上，此刻坐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正是里正大人。
见夏秋上下打量着里正大人，夏老太太用拐杖敲了一下地，对夏秋斥道：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里正大人问安呢？也不知道你那个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对了，你娘呢？快叫你娘回来做饭。”
夏秋向里正大人问了好。
里正点头说道：
“都是乡里乡亲的，倒也不必来这些虚礼。你们家请我来主持这个大局，也是给我里正面子。我自然要秉公主持，绝不偏私。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大家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说着，里正铺开了一张宣纸，提起了羊毫。
夏秋见里正说话以及举止，看起来都像是个讲道理的人，不由得腰杆挺直了些。
“等等，还差一个人呢。我娘还没到呢。”夏秋说道。
夏老太太不耐烦地说道：
“谁叫你娘一大早出门浪的？里正大人，开始吧。反正老二家的是个外姓人，在不在都无所谓。”
“老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叫外姓人？嫁到你家，自然就是你家人了。”
提着羊毫笔的里正笑着说道，又转身对夏秋道：
“虽然你娘不在，但是你可以代表你娘。我们就不浪费时间等你娘了，回头你把情况跟你娘说一下。你看成不，大侄女？”
里正的态度客气，说的话也诚恳，夏秋感觉，这人应该可以信任，不由得点了头。
“那好，我先说几句。”
里正清了清嗓子，瞬间收起脸上笑容，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严肃脸，展开手中的宣纸，念道：
“夏杨村夏金贵家二房夏秋丫头，行为不端，毁坏门楣，带坏一乡淳朴风气，为一乡人所不耻。本应按照族规，将夏秋请出族谱，逐出夏家。然族人良善，不忍孤女流落街头，现经夏金贵家人一致同意，里正见证，将夏秋许配本村李秀才之子。择日成婚。望夏秋洗心革面，重走正途。……”
里正还在叨叨叨地念着，夏秋已经听不下去了。
“等等。这件事先不说吧。那分家的事呢？”
“分家？”
里正将目光投向夏老太太，昨天可没有说还要分家呀。
“对，我们要分家。这样不是更好吗？我和我娘分出去单过，这样我做过什么事，丢的也是我和我娘的脸，与大伯父家无关。怎么样？”
夏老太太打断夏秋：
“不行，不能分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是最反对分家的，那样兄弟之间就没有感情了。”
“我爹都不在了。还谈什么兄弟之间的感情？”
夏秋一句话将夏老太太噎了回去。
“夏秋，你的丑事已经做下了，该连累的已经连累了，现在分家已经不顶事了，所以不能分家。”夏翠翠插嘴道。
“对！”夏老太太赞赏地看了夏翠翠一眼。
“今天是谈你的婚事的，你提分家做什么？”
“若是我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里正大人在这里呢，你敢不听里正大人的话？”
“秉公正直的人才配为官，这位里正不配为官。”
“你！……”
里正大人脸色很难看，眯缝的眼里也射出精光。
夏老太太正要发飙，只听院门吱呀一响。
众人转头去看，见是王氏回来了，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其中一人是李秀才，另外几个也都是夏杨村有头有脸的人。
夏老太太一时忘了斥责夏秋了，转而对王氏骂道：
“一大早的，你跑到哪里去了？里正大人来了，连碗热茶都没有。你养的好女儿，竟然在这里对里正大人不敬。”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大早走路太急，王氏的脸上两片红云。
但是她的眼神却很坚定，仿佛对一切都已有打算。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里正大人来了也好，正好有一件事情要请里正大人做个见证呢。”
王氏朝里正大人行了礼，便站到了夏秋的身边。
“娘，这个里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秋一听王氏的话，便附在王氏耳边悄声说道。
王氏却给了夏秋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你们这是？”
夏老太太这时才看到李秀才和他身后的几人，尤其是他们手里还提着好长的一条猪肉。
不是腊肉，居然是新鲜猪肉。
“我，我是来……”
李秀才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结巴了起来。
黝黑粗糙的脸上，现出一团奇怪的红晕。
他抬头看了一眼夏家的人，忽然转身想走，跟他一起来的人推了他一把，他才重又转身，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牙说道：
“我是来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