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好呀。这可是好事啊。”
夏老太太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方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这个穷秀才，总算还有点懂事，知道来向秋儿丫头提亲。
对嘛，就该这样，这样两家都体面。
那件事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哎呀，喜事呀！恭喜婶子了，也恭喜大侄女了。李秀才家都是读书人，和婶子家是门当户对。哲儿和秋儿两个娃娃又情投意合的。这门亲事正相当。我就捡个现成的媒人做做吧。这杯喜酒我可是吃定了。”
里正也捋着山羊胡，开心地说着。
在场的人，除了夏秋，没有不高兴的。
夏秋疑惑地看向王氏。
她不明白，昨天娘明明说过不会逼她的，怎么今天会去李家让他们来提亲呢？
难道，娘被他们逼迫了？
“娘，怎么会这样？是不是祖母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夏秋小声问王氏。
王氏眼神躲闪，不敢看夏秋，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夏秋没有听清。
却听见李秀才那边说道：
“不，我不是替我家哲儿向大侄女提亲的，是，是我要向秋儿的娘提亲。”
说完这句话，李秀才迅速看了一眼王氏，便挪开了眼神。
“什么？！”
李秀才的话，仿佛在院子里扔了一颗炮仗，炸得满院子的人都懵了。
夏老太太的拐杖“哐当”倒在了地上。
里正的手停在下巴上，无意识地揉着山羊胡，眯缝眼在李秀才和王氏之间来回的看。
夏翠翠悄悄和她的娘咬耳朵：“小的不要脸，老的更是没脸没皮。”
夏秋把王氏拉到灶房里，问道：
“娘，是不是因为我不肯嫁去李家，所以你才想了这个办法，要带我离开这里？娘，怎么能因为我牺牲你的幸福呢？”
王氏低着头，笑着说道：
“傻丫头，这样我们既能离开这个家，又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很好吗？娘仔细想过了，想要分家是不可能的，若是你嫁到李家去，娘却是不能跟着去的，不如娘嫁给李秀才，这样我们娘俩都可以离开，这样不是很好吗？”
夏秋不得不承认，王氏想得确实挺周全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只是，在王氏所有的计划中，她唯独没有考虑她自己的感受。
“娘，这样太委屈你了。我们还可以有其它的办法可以离开这个家的。娘你不必这样牺牲自己的。”
“傻孩子，说什么牺牲不牺牲的。”
王氏眼神湿润，远远地瞟了一眼院子里的李秀才。
夏秋还想再劝王氏，却被王氏这一眼里的潋滟秋波震惊住了。
她随着王氏的眼神远远望了一眼李秀才，在看她的娘亲。
这还是她那个因为终日劳累而显得憔悴的娘吗？
今天看她，分明年轻了十岁啊。
夏秋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娘是中意李秀才的。
亏得她刚才还百般阻拦，简直是天下第一不孝女。
“既然娘都打算好了，那就一切都听娘的安排吧。”
夏秋赶紧把准备劝王氏的话咽了下去，改为支持娘亲的一切决定。
院子里，气氛却没有那么和谐。
“李秀才，你可是个读书人。上门来向人家的儿媳妇提亲，这不太合适吧？”
夏老太太已经捡起了她的拐杖，强自镇定下来，对李秀才阴阳怪气地说道。
“老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家老二死了多少年了，老二家的改嫁，也没什么不妥吧。那皇上的闺女还改嫁呢。你家老二媳妇有合适的，怎么不能改嫁呢？”
跟着李秀才一起来的，其中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是本地乡绅，从前做过几天县令的，虽然挂印几十年了，但是在夏杨村，人人都是要尊称一声杨老爷的。
杨老爷朝前走了几步，里正看到他，立刻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
“杨老爷，来，您请坐。”
杨老爷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了。
夏老太太感觉自己的气势一下子就跌了不少。
没想到这个李秀才，看着又穷又不会做人情的，居然能把杨老爷请来。
她请来的里正一下子被压了一头。
夏老太太眉头一皱，感觉这门亲事要成。
那怎么行呢？王氏可是家里的主要劳力。
家里的事情全是她做的，外面的活她也要做一半。
王氏要是走了，以后家里的活儿谁做？
“要想娶我们老二家的也不是不行，聘礼，得这个数！”
夏老太太比了个十的手势。
李秀才家里的穷是全村人都知道的，夏老太太就想着，要一个巨额彩礼，把他吓跑。
万一吓不跑呢，有这个彩礼钱，也是赚的。
“多少？十串钱？”杨老爷问。
“十两！”
“什么？老嫂子，你这可是十字大开口啊。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我们老二家的有多能干，村里人谁不知道？娶个这么能干的婆娘，十两的聘礼还嫌多啊？”
夏秋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
“祖母，十两银子是一个家庭一年的嚼用了。你这是卖人口呢？”
王氏颇为担忧地看着李秀才，李秀才则是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乡里乡亲的，李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少减一点吧。”
杨老爷也感觉这门亲事可能要黄，但是他见李秀才没有放弃的表示，也只好继续谈判着。
“不行，一分一厘都不能少。否则就免谈。”
夏老太太就知道李秀才肯定拿不出来，看来老二媳妇这下算是留下来了。
“好。十两就十两。”
没想到，一直低头不语的李秀才忽然说出这句。
夏老太太差点又扔了拐杖。
“当真？”
她简直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了。
怎么可能，这个穷秀才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十两来？
就连杨老爷和里正也不相信：
“秀才，你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啊。十两不是个小数啊。”
李秀才憨憨地一笑：
“明天，我就把聘金送过来。”
说着，便将手里提着的猪肉等礼物放下，领着人出了夏家的院子，走前还看了一眼王氏。
众人吃惊地目送着一行人离开。
远远的，还能听到杨老爷疑惑的声音：
“李秀才，你真能拿出来十两？我家夫人管得严，可没银子借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