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来时，牛肉的归途显得格外凄凉，每棵擦肩而过的春绿上，都印着那段懵懂无知，无忧无虑的记忆。
此时此刻，灵月的志向让他感同身受，在这个腐败的乱世之下，必须有人挺身而出，来终结这个时代昏庸的统治。否则，还会有更多的牛叔和琳儿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路上，他默默地做了决定，灵月所想，已成了他的目标。
上阳镇依旧是一副安详宁静的样子，除了城门口站着两个慵懒的衙差，遥遥望去就像是一座无人的空城。
一人一狗来到城门前，城守懒得动弹，只斜眼向他们瞟了瞟，没好气地问：“干什么的？”
牛肉看见他穿的衙差服，与大白描述的如出一辙，心中无名火起，骂道：“老子干什么与你何干？”
那城守闻言一怔，顿时从木凳上跳起来：“狗东西，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闹事？”
牛肉大怒，毫无征兆的一拳打了过去，正中城守胸口，生生打断了几根肋骨。
那人“哇”的吐出一口老血，靠坐在城墙上叫嚷道：“反了！反了！快来人呐，有贼寇入侵！”
城头的哨岗闻声，一小队衙差蜂拥而至，片刻功夫便将牛肉四面围住。
领头的城守问道：“你是什么人？”
牛肉不答，飞身上前便与众兵斗在了一起。大黎近年与别国少有战事，这些边关的守城衙役疏于训练，早已倦怠不堪，比起耕田的百姓尚且不如，怎能是牛肉的对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七八个衙差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只有在地上哀嚎的份儿了。
进了上阳镇，无数官兵从四面蜂拥来援，牛肉对大白低语：“这里危险，你先去汝阳城的春香阁找一个叫灵月的姑娘，待我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便来与你们汇合。”
大白自知帮不上牛肉的忙，只应了声：“虎哥保重。”便敏锐地穿出人群，往城南飞奔而去。
牛肉目送大白离开后，原地一声低吼，拔剑冲进人群。
原本祥和的上阳镇，转眼间血光冲天，百姓呼喊着抱头鼠窜，官差呼喝着奋力拼杀，不到千顷的小镇化作了飞沙走石的战场，喊声震天。
牛肉依靠强壮的身体，在官兵队伍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皆会发出一阵哀嚎。
因为百姓与官兵混在一起，牛肉没有用长剑伤人，或以脚踢，或以剑柄撞击，依然游刃有余。
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官兵队里已被冲杀出了空档。牛肉推开一个蹲在他面前发抖的小贩，横剑接下官兵一刀，左手一记耳光将其撂倒，径往人圈外突围。
外围两名官兵想要上前阻拦，却如何能阻拦得住，只一个照面便横卧当场。
脱离了包围圈，牛肉敞开了步伐奔跑，眨眼间已将追兵甩出数十丈外，再飞驰片刻，已然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众人追赶无望，只好停下脚步看着牛肉逃走的方向，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奔走竟比利箭还快，莫非我等无意之间，冒犯了神仙？
上阳镇南门的两个守卫正在闲谈，只觉突然有股轻风拂面，瘙痒下伸手一挠，牛肉已去得远了。
摸进汝阳城时，日头已至半山，未到天黑，牛肉已敲响了灵月的阁窗。
灵月的闺阁之中，红烛刚刚点燃，借着火光，一双美目正诧异地打量眼前这只来历不明的小黑狗。
黑狗方才在后院叩门时，正巧被灵月看到，她见这只黑狗无家可归，动了恻隐之心，偷偷开了后院的门将它引进房里。
这黑狗一进门，便伸着鼻子四处乱嗅，待确定了房里的气味之后，又跑到她面前张牙舞爪的扮起了野兽，只是扮相中毫无敌意，似是想向她传达某些信息。
灵月苦思不得其理，正要起身找些食物给它，窗外传来敲响。打开窗户，牛肉灰头土脸的站在窗外，看到灵月，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灵月微微一怔，也回以笑脸，赶忙四下瞅了瞅，把牛肉扯进屋里。
“你不是回家探亲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又弄得这般模样，是被人打劫了吗？”
牛肉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随意往地上一坐，问道：“有吃的吗？我都快饿死了。”
灵月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好笑，一边推门出去，一边压低了声音说：“怎么你家里人没给你准备吃的？还要叫大英雄跑到妾身这里讨食？”
灵月唤来一名杂役，吩咐准备几道小菜。再进房时，见牛肉愁眉不展地坐在墙角，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洒脱自信。
“牛大哥，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牛肉微抬起头，与大白对视片刻，才缓缓说道：“灵月，我要杀尽这天下的官兵，为我的至亲报仇！”
灵月勃然变色，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你的……令尊和令堂被……被人害死了？”
牛肉僵硬的点了点头：“我不但要找出罪魁祸首，还要让所有忠于朝廷的人为他们陪葬。”
灵月盯着那张有些扭曲的脸，怔怔出了会儿神。片刻的安静过后，缓缓摇头：“即使是当今腐朽的朝廷里，也有正义良善的人，你不能把怨恨发泄在每个人身上。”
牛肉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她：“你不是说，现在的朝廷有罪吗？不是费尽心思的要把他们驱除出这个国家吗？”
灵月严肃的看着他，依然摇了摇头：“灵月所向往的，只是终结这昏庸无道的统治，并非要把大黎的官僚斩尽杀绝。百姓中亦有恶霸刁民，朝廷里自然也有忠臣义士。我所期望的，只是铲除奸佞而已。”
这道理看似浅显至极，但牛肉一来复仇心切，二来对人情世故所知甚微，灵月的一番言论，竟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不过牛肉深知自己胸无点墨，在与每个人的相处中都会虚心聆听受教，更不会反驳灵月的话。
“既然姑娘这么说，我便听从你的意见。你不是有这个抱负吗？为了我家人的仇，以后姑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总是错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