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扑腾着双手双脚，大声尖叫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江凌寒低头瞥孩子一眼，多少是大姑娘了，被他抱着走一脸面红耳赤的，明眸圆鼓鼓地瞪着他，那股倔强劲儿跟乔子矜一模一样。
他深吸口气，拗不过她，刚走出门就把她放下来了，“你乖乖去睡……”
话才说一半，那机灵的小丫头像兔子似的从他身边蹿过，钻进病房里，“砰”一声关上了门。
男人黑眸狠狠一沉，这丫头胆子不小，敢在他面前耍弄小聪明。
他隔着房门玻璃，居高临下盯着里面那张倔强的小脸，用力拍了两下：“乔漪月！”
奶茶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吓得转身的脚步一颤。她都很久没听人喊过她的真名了，就连妈妈也是。
她一点点回头，对上男人不悦的神情，眨了眨灵光的眼睛，江叔叔怎么会知道她的真名？
妈咪都很少对外公开的，除了幼儿园老师和她玩得亲近的同学，好像就没人知道了。
奶茶拍拍脑袋忽然又想起一个人：云小狮！
他先前趁她不在的时候，问过妹妹她们的真名，妹妹那小笨蛋一下就嘴漏说出来了。
奶茶愤愤地攥起拳头，一定是那臭小子告诉江叔叔的，他父母就没教过他不能随便泄露别人隐私吗？果然小屁孩就是小屁孩！
她头也不回地甩着头发，继续搬小板凳坐在妹妹床前。
江凌寒沉着脸，眼神目光的威胁对孩子无效，他肃然抿唇，一脸阴郁地走到前台，“病房钥匙。”
值班的护士愣了下，深感为难地扶着眼镜：“江总，诊所的门当时就没配备钥匙，因为先前不是打算给江先生您母亲单独居住的吗？结果……”
她提起很久以前的事，江苏秦势力还旺盛时曾封闭了这座诊所，骗江凌寒以为母亲还活着，被关在里面，但当男人带人闯入时，却发现只是扑了个空。
男人忆起这些往事，难免又牵扯到伤痛，他淡淡皱眉，重新折返房内，见俩女孩正头靠着头在说些什么。
奶茶照顾妹妹心切，一直在轻轻问她身体的状况，眼中目光温柔，有几分乔子矜的影子。
江凌寒手掌本已放在门把上，想暴力直接拆除门锁，但看到姊妹相处的那一幕，却又舍不得打破这阵温馨。
他叹口气，拾起外套穿好往门外走，叮嘱值班护士道：“进去检查时，务必让两个孩子把饭吃了。”
小护士立刻挺直了腰板，讪讪地点头说：“……哦，好。”
何檀在外面抽着烟缓解困倦，见江总从病房内出来，掐掉烟小跑着上前迎他：“江总，准备走了？”
“嗯。”他憋着一肚子的气，要发不发的，孩子顽皮他能怪到谁身上？
何檀见男人神情低沉，猜测着大概是那俩姑娘把江总气到了，小丫头们可精明着呢。
他好言劝道：“江总，不如回家吧？好像乔小姐一直在等您回去。”
男人没予以回答，意思便是默认。他手肘搭在窗户边沿，目光淡然悠远地不知落向何处。
他一直没回去见乔子矜， ；是有逃避的成分在里面，他射伤了珍珠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她不知道，他也没法在她面前假装镇定无事。
他低头凝盯自己的手掌，徐沉叹了口气。
车子开到中途等红灯时，何檀犹豫了下，把刚才林毫打的越洋电话内容告诉了他。
江凌寒终于从思绪里抽神，拧着眉头：“云峥嵘的情妇能查出什么？”
“就是不知道，才让您回个电话给他。”何檀也觉奇怪，相隔那么远的人，能跟江总这有什么关联？可听林助理的意思，这事好像真的非同小可。
他随手拿起挡风玻璃下的一本册子，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我回去看看乔子矜的情况，再给他回电话。”
何檀想也好，俩人好长一段时间不相见，好好见一次少让别的事情烦神，便点头道：“好的。”
慕寂到小屋领人时，乔澈白就坐在小屋门前，也不知道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多久，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样，肩上的包带子断了，里面东西散落了一地。
慕寂叮嘱手下在旁边等着，径直走过去，脚步踩着暴雨后湿润未干的泥土一步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那张稚气未脱的白皙脸颊上沾染泥土，像一块上等的白壁被人玷污了似的，垂头时几缕头发落在眼前，遮挡住低沉的目光。
慕寂抿着肃沉的薄唇，手摇了下他的肩膀，没得到回应。
“乔澈白，醒醒，是我。”慕寂皱眉加剧了手中力道，扩大声音喊他好几回，乔澈白才勉强慢慢回过神来，陷入苍白呆滞的目光望着他：“啊？”
“认得我没？”慕寂掰着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直视。
乔澈白跟了他五年多，一直活得安静平淡，从未露出过这样颓丧不堪的表情，可想而知，他在这场事故里受到的挫伤不小。
乔澈白目光定定地注视他十几秒，焦距逐渐回拢，这才干哑着喉咙说：“慕……慕先生。”
“嗯，乖孩子。”慕寂松了口气，还好没他想得那么糟糕，他瞧一眼他周遭，“小屋里还有没有人了？”
乔澈白摇着头，攥紧自己的衣角，像在思索什么痛苦的事情，咬牙切齿说：“……没有了。”
慕寂点点头，宽大的手掌握住他的手，牵着走路还摇晃不稳的少年往山丘走过去：“好，走吧，医疗队在等你了。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乔澈白摇摇头。
“饿不饿？要不要先补充点体力？”
“不饿。”
慕寂眉眼凝视在他身上：“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等会要跟医疗队的人讲知道吗？”
乔澈白走到一半忽然脚步停住，寂静的森林里，只能听到风吹拂过树林的沙沙声。
“慕先生，卢七月阿姨是我什么人？”
慕寂脚步也随之顿住，侧眸定定地看向他，这是他主动跟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