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七月握着酒杯的动作微微一滞，将高脚杯放下，换了个接电话的姿势，光裸的后背倚靠在栏杆上，望着大厅内歌舞升平的客人们。
陪着江凌寒一路成长到现在，他倒是第一次主动问她，语气像个迷茫无措的孩子。
“怎么会想起问我？”
她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看来我应该高兴，在你心里我不只是个无用花瓶了。”
江凌寒沉默着没说话，他虽然从来不说，但一直明白，论阅历论资质，卢七月都比自己深厚得多。
毕竟年龄差距摆在这，从她事业经营有成、人际关系网强大这一点就能看得出。
“所以？”他低头拨弄着烟蒂上的薄灰，脆弱得掸一掸就落了。
卢七月微微眯着精致的凤眸，“咱们谁也不能出制定最完美的计划，总会有超出预期的时候，面对意外时，要学会及时应变才是王道。”
她语速缓慢地说着，“只要清楚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管用什么方法抵达，都无所谓。”
他的目的？
江凌寒将烟蒂摁进垃圾桶里，深吸一口气，走回房间，看着微弱灯光下女人熟睡得像婴儿的模样。
他的目的，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变得摇摆不定了。
“那如果，最终目的模糊了呢？”他眼眶深暗，投下一片阴影。
卢七月笑了下，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你是指乔子衿？”
在她的记忆里，江凌寒一直是个矢志不渝的人，一旦咬定目标绝不松口。在商圈里他凭着这股常人没有的毅力，一次次突破极限，才得以坐到现在的位置。
卢七月知道他说的一定不会是工作上的事，那么只能……
这男人一碰到感情，就跟他那妈一样，头脑发热、一往无前，一家人都一个样。
江凌寒眸光微微一愣，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他的沉默似乎昭示了一切。
卢七月徐徐叹了口气，深深喝了口酒，一时间，彼此双方都没再说话。
直到身后包厢有人催促她，卢七月才笑着将酒倒进窗台的绿植里，微笑说：“你已经是个30岁的男人了，该做什么决定，你心里有数，我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男人眼眸微动，她的话没给出什么实质性建议，却又好像让他看清了内心的想法。
包厢的房门打开，一群老板喝得满红耳赤，勾肩搭背地走出来，时不时发出朗声大笑。
江凌寒在这边都听到外面的动静，知悉地点头，“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真知道了？不需要知心姐姐指引你了？”卢七月笑着叼烟，五十多岁的女人，风情万种得像三十出头。
江凌寒淡淡哼了声，讽笑着，“知心姐姐？阿婆差不多。”
“你找死！”卢七月可以跟任何人调笑，但谁也不能拿她的年龄开玩笑，她把烟狠狠往地上一摔，用高跟鞋碾碎，“臭小子，不管管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是吧？”
江凌寒不急不慢地笑，心情得到了疏松：“挂了。”
“江凌寒，臭小子，你必须给我道……”
“歉”字还没说出来，男人已在那头挂断，卢七月气得恨不得把手机摔下阳台。
男人都没一条好狗！
江凌寒挂了电话，将手机收回口袋，窗外的天已经慢慢有亮起的趋势了。
——
乔子衿醒来时大约是早晨8点，家里就这么点大，门外的动静很容易就被察觉。
她醒来时整个身体都是酸痛的，跟第一次的感觉倒没差别，仰躺在床上像要散架了似的。
但不知为何，经过一晚上的沉淀熟睡后，她的心境比昨晚要平静得多，甚至仔细一想，她跟江凌寒一直处于这种暧昧不断的关系里，忽近忽远，有第二次也在情理之中。
瞬间，乔子衿讶异于自己心境的变化，但很快大脑又开始思考，那之后她该怎么面对江凌寒？
还像以前那样忽近忽远地跟他在一起？
他们的关系，是不是至少得移步到男女恋人了？
否则他们热火朝天地一次又一次，这算什么？
她咬着唇角，再想下去，难免会想起昨晚一幕幕的细节，她脸颊一热，匆忙地起床开门。
走到客厅前，她突然听见饭桌上传来男人和少年低沉交谈的声音，乔子衿吓得脚步一抖，下意识拢住身上的毛衣开衫。
要去厕所必然要经过客厅，可如果去了客厅，被小白发现异样怎么办？
乔子衿心跳砰砰地在胸膛里打鼓，仔细听江凌寒跟他的对话。他们在聊今天的早间新闻，男孩对政治与历史方面的兴趣似乎永远很浓厚。
还好，听上去江凌寒并没有提起昨天的事。
冷不丁地，男人淡哑的声音忽然插了一句：“你姐怎么还没起床？”
刹那间，乔子衿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随时做好阻止这男人说胡话的准备。
“我姐可会赖床了，而且一喊她起来就有起床气——”
乔澈白一边吐槽一边啃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着，“更何况，昨晚还发生了那种事，她当然不会早起啦。”
乔子衿刚放松下的大脑，被他后半句话狠狠地蛰了一下！
那种事！小白说的该不会是……
江凌寒这个混蛋男人，当真跟小白说了？
她心底涌上一股羞愤，都能想象到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聊昨晚的事，那副乐不可支的表情！
乔子衿忍无可忍地冲出去，脚步将地板跺得很响，目光怒中火烧地瞪着江凌寒。
“姐，你怎么起床了？”小白吓了一跳，方才还在偷偷说她坏话呢，“你起那么早没事吗？你的身体……”
乔子衿脸颊乍然一热，拿起桌上的吐司面包，直接堵住男孩的嘴：“闭上你的嘴，给我好好吃饭！”
“唔……姐，你干什……”
小白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面包，如仓鼠一样蠕动着腮帮子，一双眼睛无辜又埋怨地看着她。
她猛抬起头，瞪着面前淡笑如玉的男人，他正穿着她给小白买的米色毛衣。
那件毛衣小白穿是一股稚气未脱的少年感，穿在他身上却是颇有股温暖成熟的味道。
江凌寒此刻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带笑的表情似是十分享受清晨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