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医院?”江凌寒余光扫到他低沉的面庞,下意识放慢了脚步,问他。
乔澈白别开目光,攥着自己的衣角,声音很轻地说:“不用了,我回家吧。”
看得出他心情并没有因为冤屈被平反而改变,脸色沉郁得像乌云密布的天。男人单手抄兜,步伐缓慢下来,逐渐与男孩同步而行,他语气平淡稳健地说:“你比我想象中要有骨气得多,今天这件事,我很欣赏你能勇于站出来保护自己和家人。”
乔澈白呼吸抖了抖,涣散的双眼慢慢抬起,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可是我还是拿刀刺人了,就算这事不是我的错,但追根到底,我还是个伤了人的罪犯,我才20岁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我以后会变成杀人犯……”
他目光只亮了一瞬,权当作他在安慰自己,又很快暗了下去,自怨自艾地闭紧双眼,声音可怜地颤抖着。
“乔澈白。”江凌寒在他面前站定,手掌落在他肩头,力量宽厚地往下压了压,似在隐隐传递着力量和鼓励,“你看着我。”
乔澈白红着眼圈,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更惹人怜悯,跟他姐姐一样生得精致,留一头长发妥妥的可以男扮女装,像吴宙那扭曲的变态会瞄准他也是情理之中。
江凌寒捕捉住他的目光后,一字一句地问:“在看到吴宙被刺得流血时,你心里畅快吗?”
乔澈白愣了下,眼中闪过惊恐,连连摇头。
他怎么会觉得畅快,他刺得不深,见了血就吓得魂不附体,身体颤抖得连刀子都握不住。
“我觉得很不应该,吴宙就算对我……那样,我也应该寻求正当的方式解决。”乔澈白咬着下唇说。
“嗯。”
江凌寒欣慰颔首,眸光柔和了几分,手掌从肩膀移到他的发顶,很轻地安抚着,“你也寻求过正当方式,但吴宙一直在威胁你,你才出此下策的,是么?”
乔澈白很艰难地点头,眼神试探进他的眼里。
他其实现在内心如一盘散沙般,敏感又脆弱,唯一支持着他、让他觉得心安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他很怕从江凌寒的嘴里蹦出几个难听的词,他现在经不起半分的打击。
“既然你知道方式不对,那下一次再遇到相同的事,你该怎么办?”江凌寒温声问,耐心地平息着男孩眼里的慌乱不安。
“我……我……”
乔澈白额角冒着汗意,紧张地吞咽喉咙。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该怎么办,就不会刺人了。
江凌寒告诉他答案:“下一次,不要把秘密藏着掖着,第一时间告诉有能力帮你的人。”
“比如……你吗?”
乔澈白微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江凌寒淡淡抿唇:“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找顾如焰,他家祖宗三代都是警察,现任榕城公安总局的局长。”
“我听姐说起过……是你的朋友。”乔澈白低声说。
“是。”
江凌寒点头,见孩子情绪稳定了不少,领着他缓步往前走,“他虽然不务正业,但是个好警官,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要直接找他,当然,如果我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江凌寒没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他早点知道这事,吴宙就不只是被捅那么简单了。
“江叔叔,真心谢谢你。”
乔澈白的心结在慢慢解开,一脸真诚地对男人说,“但我身上伤口的事情,还是不要跟我姐姐说了,她那个人爱哭,一哭又停不下来,哄都哄不好那种。”
江凌寒看着窗外大好的天色,轻淡地掀了掀唇角,表示同意。
确实爱哭,那晚才几下她就受不住地哭了,又心疼又想狠狠欺负一顿。
乔澈白察觉到他眼里非比寻常的笑容,不禁好奇问:“江叔叔,你在笑什么?”
“小孩子不用知道。”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然而敞亮的心情未持续多久,就凝固在嘴角。
他目光定格,落在不远处停车场,车前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剥了颗糖往乔子衿的嘴里送。
薄矜一的手指触碰到乔子衿嘴唇时,江凌寒内心掀起一阵无端躁意,步伐刮过一阵凌厉的风,在乔澈白还未能看清时,就已攥住了薄矜一的手腕。
那力度隐藏在五指之下,表面看不出,但掩在衣袖下的腕部已是青筋横生。
薄矜一吃痛,感受到那来者不善的力道,他黑眸里闪过丝沉冷,认清面前的脸时,忽而变为低笑:“江总,别来无恙。”
忆起来,他们俩一个在中国一个在英国,实质上的见面是在小时候,七八岁的时候,江氏和薄氏有某一处合作,在晚宴上见过一次。
那时,江苏秦才迎娶了新老婆,热腾腾的喜事当头,当时,所有人包括薄矜一都没把江凌寒放在眼里,认同他充其量只是个江家的弃子,会终其一生碌碌无为。
但谁能想到这样一颗弃子,竟然会以野火吹又生的势头猛烈地燃烧起来,如熊熊大火吞噬一切鄙夷,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薄矜一打从心底敬佩这个男人,承认他的能力与才华,因此,更为即将亲手打败这一个强劲对手而期待兴奋。
江凌寒面容淡漠覆雪,身形一横拦在二人之间,单手抄兜,双眸底将那挑起的怒火隐藏至深,不仔细看察觉不出。
“时隔二十多年不见,江总连声招呼都不对我打吗?”薄矜一见他沉默不言,笑了笑,又问。
那股扑面而来的薄荷香味,让江凌寒皱了眉头,语气和表情的冷淡如出一辙:“我没见过你。”
言外之意是不和他攀任何关系,也别想用这种借口套近乎。
薄矜一没为他疏淡的语气而恼怒,相反,从容地对他伸出手掌,一副谦卑令人舒适的口吻:“AW新入驻榕城,我姑且也算是你的后辈,以后要请江总多指教。”
他那得体的姿态和语言,让人联想到中世纪翩翩有礼的贵族,从故事里走出的人一样。
“好啊。”
江凌寒盯着他那手掌,轻然笑了笑,“我要指教薄总的第一条就是清楚自己和员工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