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乔子矜颇为无奈地点着头,“你警匪片看多了,绥城很安全的。”
江凌寒沉色垂眸,淡淡开口,“家里周围有保镖盯着你们的动向, ;和孩子出门时小心些。”
他这样说着,让乔子矜心情又无端紧张起来,这话说得,莫非自己真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可细想,这五年她在绥城也没有与谁交恶,她家里也没什么只得偷盗的。
挂了电话,乔子矜看一眼窗外,时间还早,她忽然心里涌起个想法,对司机道:“师傅,能不能改去城郊?”
车子抵达榕城城郊的一处墓园,天色黑了大半,她走在崎岖的山路中间,手捧着一束路上停车买的菊花。
很久都没来看看小白了。
乔子矜步伐深深浅浅地走着,时而踩动地上的树枝,这里到了傍晚尤为寂静,只剩虫鸣来回起伏。
她抱着花束走到熟悉的墓碑前时,却见那里坐着一个女人,背影纤薄黯淡,发髻盘成马尾披在肩头,一身长而朴素的黑裙。
女人抱着膝盖坐在山头,面对着即将下沉的落日。
残阳将她身影拉得极长,她就像被嵌入一幅极美的画卷里,平添一层哀愁。
仔细去听,女人在低声喃喃,自言自语着什么。
乔子矜从那背影一下看出是谁,她们偶尔会在这里不期而遇,因为这里长眠的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卢阿姨。”
乔子矜抱着花束走上前,轻轻唤她名字时,卢七月明显怔了下,愣愣转过头来看她。
上一次与她相见,也有两三年了。
乔子矜察觉她又老了许多,不化妆也不修饰的容貌,岁月的痕迹尤为明显。
卢七月呆滞地望了她许久,空洞的眼神慢慢才恢复光亮,惊喜地笑了:“乔子矜?”
她站起身来,踩着一路枯枝走向乔子矜,目光温柔地上下打量她,“好久不见了。”
乔子矜对她报以同样的微笑,轻轻颔首,眼里却没有当初的亲密熟络,“卢阿姨又来看小白了。”
她对卢七月的感情有些复杂,卢七月作为小白的生母,曾经一度抛弃过小白,甚至这十八年都不闻不问。
可同时小白离世后,她卖掉了经营大半辈子的夜店,尽心尽力地来看望小白,擦拭墓碑,送上鲜花。
每日奔波在医院和墓碑两头,卢七月身上的风尘气已经无影无踪,多了层岁月披上的柔和贤淑。
她老了很多,不化妆不保养,身上的衣服也是从前的旧款,此刻站在那,不再是榕城的传奇人物,不过一位普通的妇女罢了。
乔子矜眼里淡漠,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蹲下身,将手里的白菊放上去。
“最近……还好?”卢七月忽然抬头望向她,她的嗓音沙哑厚重了许多。
“挺好的。”乔子矜没回头,手指抚过每一片柔嫩的花瓣,把它们捋直顺平了。
每次到墓碑这儿,她的心情便从未有过的平静,卢七月不在时,她会独自一人跟小白说说话。
“你的两个女儿怎么样?一定特别可爱。”卢七月知道她对自己心存不满,声音始终温柔。
乔子矜想起女儿们的脸,笑了下,却没说话。她不习惯对别人提起女儿的事,尤其对卢七月这个算不上朋友,却恩怨颇深的人。
卢七月呼之欲出的那句“改天我可以去看看她们吗”,压在喉咙里没出口,她知道乔子矜一定会拒绝。
“小白我一直在找,每个月都在催消息。人死在海里,就算是衣服碎片也该能找到,可是就偏偏什么都没有。”
卢七月淡淡一声叹,目光悠远地看向前方。
即将进入夜幕的榕城,亮起万家灯火,每一盏都是一个幸福的家。
“我相信他还活着。”乔子矜沉声说,“我也在找线索,只要能有关于小白的一点线索,我都愿意去找。”
卢七月笑了笑:“别太勉强自己,一段时间不见,你又瘦了不少。”
“你也是。”乔子矜点头,平和地微笑,“江苏秦怎么样了?”
她没再用敬语称呼“江叔叔”,礼貌问一句他的情况,毕竟那是小白的生父。
卢七月摇摇头,酸楚地叹息,“能醒过来,听听我说的话,但很少给反应。跟他说了乔澈白是我们的孩子,他也面无表情。他心里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我清楚。”
乔子矜眼睛眯了下,当初若不是卢七月把孩子托付给林婳,想必小白已经被江苏秦用什么方式扼杀了。
“江凌寒的势头很猛,夺取江氏后,直接占据榕城主要市场。他几乎没来看过苏秦,几次都是托云眉来送点东西。”
卢七月盯着自己生出粗糙细纹的手掌,“我看得出苏秦还是很希望见到儿子的,人到年龄了,事业没着落后,想要的不过一个家庭团聚。”
乔子矜沉默着,可他想要的和睦家庭,早被他自己亲手毁灭了。
“对了。”卢七月想起什么,在乔子矜身边坐下,“你知道凌寒母亲有封……”
她话才说一半,乔子矜手机突兀地响起来,她低头一瞧,那是楼下居委会赵阿姨的电话。
乔子矜立刻站起身,当下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抱歉,我接个电话。”
卢七月看她神情凝重地走到远处接通电话,眯起纤细的眼眸。
有孩子牵绊的母亲,总看起来很伟大。细想来,自己一点也配不上“母亲”二字,她从没对小白尽过责任,从没尝过为人母的艰辛和酸楚。
“好,我知道了,麻烦找奶奶帮我报警盯一下,我马上回来!”
乔子矜声音紧张地挂了电话,脚步发抖对卢七月道,“抱歉卢阿姨,我得回去了,孩子们那边出了点事。”
卢七月也拢裙起身:“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乔子矜犹豫了下,直接开车过去是最快的,可这也意味着要让卢七月见到孩子们的脸……
卢七月一下看穿她的顾虑,淡笑道:“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就走,不进去。”
她有些心思被看穿后的窘迫,微微颔首:“那就麻烦卢阿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