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了电话,看一眼床上深睡不醒的女儿,每隔半小时,江凌寒都会摸摸女儿的额顶和心跳,确认她是平安无事地熟睡。
中午阳光刺眼,他没怎么睡觉吃饭,一从椅子上起身时,高大的身形不稳晃了两下。
何檀在旁边看着担心,把手里新买的饭盒交给他:“江总,这是我太太做的,你多少吃点吧。”
男人稳住身形,看一眼里面摆放精致的饭菜,他这次倒没拒绝,象征性地拿筷子夹了口尝尝。
何檀展颜笑了,高兴得像自己做的饭菜被赏识了一样:“怎么样,我太太厨艺还是很不错的。”
江凌寒轻淡一笑,把筷子放下:“嗯,味道很不错。”
“您不吃了?”
他理了下衣领,吃了两口饭稍微,削瘦的脸颊稍微有点气色:“你太太给你做的饭,你吃。”
何檀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
“下午我去卢七月那看看情况,你负责照顾好珍珠。”江凌寒黑眸淡淡心疼落在女儿身上,俯身替她把被角掖好,仔仔细细的,像怎么都不放心,“等她醒了就办理转院到榕城。”
何檀端着饭盒点头:“好,江总您放心,我一定把小小姐照顾好了,等你回来。”
男人逆着光走出病房,在门口时停留了一下,大概是想再回头看一眼孩子,但最终还是没回头,径直往前离开了走廊。
祥云图案的飞机稳当停靠在丛林内部,席卷起一片树叶飞落,螺旋桨慢慢停下,机舱门打开,三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走在前方的云烨拄着黄金手杖,他穿着一套意气风发的鎏金唐装,淡灰色的短发被风吹得掠过额顶,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好,笑容比头顶阳光还灿烂。
云烨自然是格外高兴的,那场大爆炸后,他确信乔子矜已除,同时那二十多人的跟踪器显示,他们也进了那片爆炸区。也就是说,他一举除掉了两方心头祸患。
安雅挽着他的手,穿了件绛紫色的长裙,同样愉悦高兴。
; ;身后跟着第三人是云家特派的法医,他低头尊敬跟在云烨夫妻后面,走进树林里。
这场大爆炸几乎把所有的树木岩石都毁得彻底,即便过去几小时,空气里仍是灰蒙蒙一片,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烧焦味。
云烨给妻子戴好口罩和护目镜,自己也装备好才走进林子里。
三人踩过枯树枝的声音咔嚓咔嚓的,沿路都是各种动物的死尸,被炸烂到辨不出形的,也有被其他幸存动物啃到只剩骨头的。
安雅挽着丈夫的手,一开始还挺愉快的心情忽然变了味,她看着两旁的景色只觉得作呕,被那些尸体的眼睛瞪着,身体各种都不舒服。
尤其在继续往前走时,慢慢能看到被炸成焦片的十几个手下的尸体,他们是死在一起的,但肢体都被炸飞零散在各个地方。
安雅一眼都看不得,从头到尾都捂着眼睛经过。不小心瞄到一眼,痛苦无比地惊叫一声,扶着胸口就干呕出来。
云烨连忙跟法医拿药,喂太太吃下后,面带关切地望着她,叹息:“你要是觉得恶心,到外面等我吧。”
法医在旁边静静看着,心思倒有些复杂。
他知道云先生虽然做了很多坏事,为了权利能不择手段,甚至让这么多人死去,可他对太太的好是无可挑剔的。
这又和云峥嵘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不同了。
他们走到卢七月尸体旁边时,看到地上一片片烧焦的衣服碎片,依稀能辨认出颜色,湖蓝色的外套,那是乔子矜今天穿的衣服。
法医留在现场,蹲下身检查着四周的尸块,皱眉仔细观察一阵后说:“这爆炸威力真不小,江总下手也是够狠的。根本连脸都辨认不出来了。”
云烨站在旁边,手轻轻抚了抚妻子的肩膀:“那带回去能复原么?”
法医摇摇头,以他多年的经验只能说:“只怕也难。”
云烨眉头微不可寻地拧了下,旋即又松开。
他也不用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乔子矜了,这二十个人总不会追错人,而且地上到处都是那件蓝色外套的碎片,不会有假。
在心里确认了这个消息后,云烨的表情疏松许多,他知道江凌寒答应下的事不会含糊的,他确实如他所愿亲手把乔子矜送去了天堂,还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
他心头痛快,恨不得立刻飞回家,叫上几个亲戚朋友,一起大喝三杯。
“好了,你等其他人来,务必把所有尸体都带走,记住,现场不要留下痕迹,就算后续有人来查,也不要让她们找到云家来。”
法医点点头:“我明白,云总,您尽管放心。”
云烨领着太太离开山林大概是一小时后,手机稍微有了点信号,他打了通电话给鸢尾,打算问她那边的情况,但电话却是关机状态。
云烨听着电话里格式化的声音,顿时感到些不对劲。鸢尾平时不会轻易关手机,也一直都是第一时间接他的电话。
难道她那边出事了?
安雅一抬头便见丈夫神色沉凝,“怎么了?”
云烨皱眉摸着下巴,没说话,把安雅送回机舱后,站在舱外的台阶处,叮嘱外面的手下,不管用什么方式,必须联系到鸢尾。
——
江凌寒乘坐直升机抵达森林时,云家早已经撤离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不留。
他带了帮人,把山林里外都搜索干净,最后只找到几个没被处理干净的尸块。
其中有一个女人的手指,纤细修长,手指上戴过钻戒的痕迹。而那枚戒指已经不知所踪了。
江凌寒凝视着那被塑封在袋子里的手指,面庞一点点紧绷,漆黑的眼眸里压下一片阴郁凝重。
; ; ;“江总,其他尸体痕迹都被云家清理干净,只剩这一点了。”
男人耳里已听不进去任何话,他慢慢扶着树干蹲下来,被内心的罪恶感压垮了身体似的。
他垂颈深埋,对着那枚断掉的手指,双膝跪落在了地上,紧闭双眼,重重一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