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寒面上笑意微微一僵。这番别有用心，实在明显得过头。
但那不悦的表情只一闪即过，他没扫场上的兴，在蒋凝身边坐下。
蒋凝心中暗喜，脸色羞涩地低了低眉，抿着笑意给他盛了碗老鸭汤：“凌寒，我让厨房在里面加了点中药，养胃补身体的，特别鲜美，你适合多喝。”
“嗯。”他寡淡地挤出一个字，吃着夹到碗里的西芹，把汤往奶奶那推了推，“您喝。”
江奶奶笑着：“你没来的时候我喝好几碗嘞，凝凝的一片心意，你尝尝看吧。”
旁边有喝醉了的某家公子，对江凌寒一个劲地起哄：“是啊，江少，你还害羞什么啊，蒋大美人对你那么好，就从了她吧！”
顾如焰坐在旁座，冷笑着掐了下那人的大腿，眼神不悦地投射过去：你是活腻了吧，这么不会看人脸色？
江凌寒汤勺缓缓搅着那碗汤，送入薄唇之间，浅尝一口，味道确实醇厚鲜美，很开胃。
“怎么样？”
“味道不错。”他淡淡给了评价，却把勺子放下，没再继续。
“你喜欢就好。”蒋凝心里跟沾了蜜一样甜，伸筷子又夹了些荤菜到他碗里，“凌寒，你工作忙，都饿瘦了不少，多吃点。”
他脸色愈发阴沉，看蒋凝用过的筷子在自己碗里来来去去。
他有洁癖。
但为了不扫老人家的兴，他没发作，只是淡漠地将筷子放下，拿起手机起身道：“我跟隔壁的梁总有约谈事，先不吃了。”
江老太太脸色微变，眼见孙儿要溜，连忙对旁边的蒋凝眨眼睛，告诉她是时候了。
蒋凝立刻站起身，一把拉住江凌寒的手腕，用很轻的声音道：“凌寒……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他们的位置在大厅中间，蒋凝一牵上江凌寒的手，便聚焦到所有的关注点，场上纷纷发出一片哗然。
“三个月前，我从国外回到榕城，完成我职业生涯里最后一次巡演。我放弃了功成名就的机会，只身返回在这个城市，只是因为，这里有你。”
蒋凝动情不已地说着，情绪饱满到极致，场内灯光变成了浪漫的旋转灯，甚至还有动人的音乐。
这一切就像精心安排好的套，就等他跳进去。
“我知道，我以前犯过很严重的错，但在国外的日日夜夜，我无不在悔过我的过错。医生说我是久思成疾，必须要回到你身边。果然，跟你在一起的三个月，我很充实，也很满足，我又回到当初我们恋爱的感觉……”
她一字一句动情地说着，然后慢慢从手心里拿出小锦盒，缓缓打开。
台下观众像排练好似的，发出一片夸张惊叹。
那是一枚月白带着浅青色的戒指，打造得圆润光泽，安静躺在锦盒中央。
男人盯着那枚戒指，眸光一滞，视线不敢置信地望向旁边的奶奶。
这是当初爷爷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是江家几代传下来的宝，奶奶竟这样随手给了蒋凝？
“凌寒，我愿意当你的妻子，你愿意娶我吗？”蒋凝羞怯地垂眸，眼中流露的爱意，却怎么也隐忍不住。
气氛被推到最热的阶段，观众们紧绷着呼吸，大气不敢出地等待江凌寒的反应。
“就算你现在没办法完全接受我，没关系的，我可以从女朋友开始，我带你慢慢找回当初的感觉，好么……”她娇软的身体慢慢靠近男人，踮起脚尖，玉白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黑压压的天空，江家公馆却亮如白昼。
银白色迈巴赫停在公馆门口，薄矜一的车子还没停稳，就听旁座传来开门声。
“乔子衿，你冷静一点！”他脸色一沉，连忙拽了安全带想去追，女人却速度极快，她一刻也不容停止，飞奔着跑进公馆。
“这位小姐，您不能进去。”门口佣人皱眉，打量着面前这一身朴素的女人。
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T恤牛仔裤，身形纤瘦而娇小，被冷风吹得在抖，但白皙小脸神情恐怖。
她皮肤惨白，双眼却血红一片：“让我进去。”
“里面在举办江总的生日宴会，闲杂人等不能进……”
“等一下。”旁边另一个机灵的佣人截住她的话，轻佻地看了眼乔子衿，随即转身开门，“乔小姐请吧。”
乔子衿攥着冰冷的双拳，步伐挺括地走了进去。
“你疯啦，放她进去你奖金不想要啦。”
那佣人冷笑抱着胳膊，“那女孩我认识，就是缠着江总的狐狸精，你想想，放她进去打扰了宴会，江总和江老先生会怎么处置她？”
乔子衿一路循着那大门透出的微光往前跑，不断地喘息，流汗。
耳畔之间，宾客兴奋的欢呼与喝彩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终于跑到门前，抬手猛地一下，将大门推开。
眼前的场景，像一把匕首，毫无怜惜地插入她心脏最深处。
她双脚钉在原地，世界静寂，喘息声慢慢变得刺耳，宾客们朝她投来惊异愕然的视线。
包括正中央，那正在接吻的男女。
蒋凝踮着双脚，手臂环着江凌寒的脖子，在吻他，而男人眼角冷漠没有推开。
空气静默了许久，乔子衿双腿发软，浑身的骨头冰凉颤抖。
“我靠，这女人好像就是新闻里传说的江总藏起来的女人。”
“那个狐狸精？听说她爸是个赌鬼，撞死人进监狱了。”
“江总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
“江总也是男人嘛，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也想换换清淡小菜。”
盛大的宴会，荒唐的局面，嘲讽的议论，无不衬托出她此刻的狼狈。
她心脏像被刀尖碾过，每走一步，都碾得更深，在滴着血。
面前的男人，他们今早还在床榻上缠绵恩爱，他吻着她一遍遍说爱她，哄着她，要她等他回来。
而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傻瓜，真就在家傻傻地等着，做了四个小时的饭菜，她热了一遍又一遍。
她攒了一个星期的钱，给他挑了那么一个蛋糕，蒋小姐却赐给他这样隆重的宴会，有她买不起的蛋糕，她请不起的宾客。
她双眼红着流泪，看着这个爱到她能把心都掏出来交给他的男人。
他满面愕然，深沉的黑眸翻滚着惊异，不见半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