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吹过,唤醒了沉睡一冬的注洲,也唤起了顾久洲骨子里的文人雅致,他带着孩子们春日踏青去了。
谷小满本来也想一起去,无奈正值船行船队第一次出海准备的关键时期,她要亲自把关的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出身。
可让静天和三壮这么一捣乱,她便是想忙也忙不成了,干脆去寻顾久洲他们。
随着河道两岸迁移来的居民越来越多,如今注洲府已经和以往大不相同。
谷小满站在河堤上放眼望去,只见河流、湖泊、沙丘、远山、芦苇、飞鸟、游鱼,似乎将江南水乡和大漠风光融为了一体,这就是她和顾久洲亲手建立起来的注洲。
这一瞬间,谷小满感到了莫大的满足,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他们的努力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此处风景甚是美妙,若是再有一片芦苇,如茂林修竹,郁郁葱葱,微风袭来,婆娑作响,那就更妙了。”顾久洲从后面轻轻拥住谷小满,低声呢喃道。
风从两人面上拂过,将他们的发丝纠缠在了一起,谷小满往顾久洲怀里一靠,笑着道:“还惦记着青葭呢,别惦记了,你闺女已经记住自己叫臭臭了。”
顾久洲想起自家闺女现在一口一个“臭臭要”,顿时没了诗情画意的情绪,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谷小满,煞风景你真是天下第一。”
“承让承让,比不上沈牧洵,要是他在,一定会说河里鱼真肥,不吃可惜了。”谷小满咯咯笑道。
宋砚秋写信来说,自从她怀孕后,沈牧洵变着法给她弄好吃的,最后大半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才一个月他就胖了十斤。
顾久洲想到等宋砚秋生孩子时,沈牧洵怕是已经胖成猪,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不过提到鱼,顾久洲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我们挖到了一种野菜,据说炖鱼极其美味,你要不要做个试试?”
谷小满愣住,“你不是带他们出来踏青嘛,怎么想起挖野菜?”
顾久洲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看见了,就没忍住。”
谷小满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当年去地里摘个菜都嫌土沾到鞋子上脏的贵公子,现在竟然看到野菜就忍不住想挖,她这夫君改造成果看来十分显著啊。
“走吧,看看你们挖到了什么宝贝。”
顾久洲他们挖到的是拔拔草,一种注洲独有的野菜,用手搓开有一股冲鼻的香味。谷小满找当地人问了问,用拔拔草炖鱼或者煮羊汤,既可以去腥还能提香,但量要控制好,放太少香味不够,放太多,味道冲鼻会影响口感。
控制剂量这种事可难不倒谷小满,她试着炖了条鱼,没想到一出锅,那诱人的香味便蹿了出来,顾久洲根本等不及谷小满把鱼铲到盘子里,直接拿着筷子就着锅夹了块鱼肉。
“好吃吗?”谷小满忙问道。
“爹!”臭臭抱着顾久洲的腿直喊,“臭臭要,要!”
“小姨夫!”离开爹娘,越来越放飞自我的姬冶,早已忘了京城那套规矩,学着臭臭也抱上了顾久洲的腿。
顾久洲没空说话,鱼肉刚一入嘴,便嫩得他满口生津,稍事盘桓,那透骨的鲜味香味便扩散开来,让你舌上万千味蕾,望风披靡,一时也辨不清东南西北,早被咽喉抢下肚去。
谷小满一看顾久洲那表情,便知道好吃,忙挑了两块鱼肉,细心剔除鱼刺,喂给臭臭和姬冶。
“好吃,小姨,太好吃了!”
“娘,要,臭臭要!”
“别急,都有,都有。”
“我来喂他们,小满你快尝一口,太好吃了。”
……
四个人围着锅把一条鱼吃了个精光,没吃饱,又用鱼汤煮了面,吃饱喝足后,回屋睡觉,一觉到天明后,谷小满方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
被遗忘在屋里没吃没喝还出不去的静天和三壮,过了一夜,不仅和好如初,还决定成婚了。
谷小满忍不住跟顾久洲感叹,“同居一室果然是促进感情的绝佳手段,早知如此,我娘没走之前我就该这么干了。”
顾久洲弹了下谷小满的脑门,笑道:“水到才能渠成,你啊,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静天和三壮吵架是因为这段时日有个学子追求静天,静天恰好有笔生意跟这个学子不得不来往,三壮见他俩走的近,就生出了些误会。
俩人拖了这么些年没成亲,还聚少离多,心里多少有些隔阂。这一闹腾,反倒把这些隔阂打破,心意一相通,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自家弟弟妹妹要结婚,谷小满当然不遗余力,出钱出力出人情。
因为静天是孤儿,没有娘家人,谷小满生恐她出嫁时没人送亲会被外人小瞧,便想给静天找个娘家,就像当年顾久洲帮她找牛婶子当干娘一样。
哪知顾久洲刚透露出这个消息,公孙仪便主动上门了,要收静天当学生,这样他便可以用师长的身份送她出嫁。
谷小满求之不得,连声道谢,当即就择定良辰吉日,举行了盛大的拜师仪式,让静天拜了公孙仪为师。
大婚当天一大早,静天坐在镜前等着全福人给她梳头,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唤。
那声音不过在静天耳边刚落地,她便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见谷小满挽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老妇人头上戴一顶青布搭头,身上穿一件缁色道袍,脚下僧鞋僧袜,一张面孔虽因上了年岁而褪去了颜色,却并不曾影响她一脸和蔼慈祥的神色。
“师父?”静天难以置信地看着静心师太,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个不停,三步并两步走到静心师太面前跪了下来,哽咽着一声接一声唤道:“师父,师父!”
静心师太扶起静天,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温声道:“傻孩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莫要哭泣,小满特意命人接过我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静天眼泪汪汪看向谷小满,谷小满被她弄得鼻子也有些发酸,嗔怪道:“你不是自己说想师太她们了嘛,人我都给你请来了,你倒是哭成这般,不光师太来了,静宜、静远她们几个师父也都来了。”